礼仪
“圆觉经是以长行和偈颂形式宣说如来圆觉的妙理和方法，晦涩难懂，二小姐竟通背全篇一万三千余字，苏家不愧是礼仪清流之家。”
王氏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在她听来，吴嬷嬷这话就是在讽刺她枉称清流，竟然如此苛待后辈。
苏清嘉总觉得吴嬷嬷这话另有所指，一时间却想不明白。
不过不等她想清楚，吴嬷嬷已经接着说道：“既然二小姐已经累了一早上，那课程便从申时开始。”
王氏自然连声应下。
回屋的路上，初晴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怎么知道多善会为您掩饰？”
小姐明明是才进去的，多善却说小姐是卯时来的。
苏清嘉展颜一笑，“你们把帮我叠罗汉翻进了院子，他竟没有发现，便是失察。若是被祖母得知，他轻则打几个板子，重则会被逐出苏家。可他若是和我口径一致，我既然说是奉祖母之命前来诵经，他放我进去岂不是没有丝毫过错。”
初晴和霁月一脸崇拜地看着苏清嘉，“小姐不愧是小姐！”
今日毁了王氏的盘算，又坐实了她被苛待的事实，苏清嘉午膳用的自然是神清气爽。申时未到，便已到院中案前坐好，做足了态度。
苏清嘉来的早，其余人来的更早。早上吴嬷嬷和王氏说的话众人可是都听到了，既是圣上的乳娘，又曾教养过公主的人，自然不敢迟到。
众姐妹大多坐的有些拘束，苏清露也收起跳脱的性子，苏婉盈看向身旁的苏婉乐，尽力表现出一样的端庄。
吴嬷嬷准时到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前方目不斜视的苏婉乐，苏婉乐没有错过吴嬷嬷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赏，心中暗自得意。
吴嬷嬷锐利的目光从每个人面上扫过，众人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院内一时安静极了，众人如坐针毡心中打鼓，吴嬷嬷终于站定身子，朗声说道：“君子仪态贵庄重，诸位小姐虽身为女子，除了德行才貌外，礼仪教养也是相当重要。”
“从你们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你们的德性教养。心正、身肃、步矩、声蔼，坐立行走举手投足都要有式有度。诸位小姐出自苏府，礼仪自然是极好的，但此次寻梅会宫中贵人也会出席，因此诸位一定要更加重视。”
吴嬷嬷不愧经验老道，三言两语就把众人学习的热情撩拨了起来。
“现在，麻烦各位小姐站起身来，从此处走到院门再走回来。”
众人哪里不明白，吴嬷嬷这是在考较众人，当下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最好的仪态。苏清嘉不领头，也不落后，混在人群中走了一个来回。
众人都回来入座后，吴嬷嬷正色道：“人人皆会走路，可控制走相却需要天长日久的学习。古语有言，矩步引领,俯仰廊庙，束带矜庄，徘徊瞻眺。走路身体要挺直，步伐要稳健，步态则要视不同场合而有所不同。祭祀需恭正，见客需庄重，长辈面前则要恭敬谨慎，平日里也要舒雅从容。”
见众人都听了进去，吴嬷嬷继续说道：“方才老奴观诸位小姐之走相，称得上合格的只有二小姐和三小姐。”
除了苏清嘉外的所有人：“？？？”
她们没听错吧，二小姐？
苏清嘉却生出一抹慎重，这个吴嬷嬷看来确有些本事，方才她故意混在众人当中，也并未刻意挺直身体，竟也被看了出来。
上一世嫁给李承熙后，淑妃对她诸多挑剔，三天两头的找嬷嬷来“教导”她，吴嬷嬷今日所言她耳朵都早已听出了茧子。
到得后来，她的仪态就连最挑剔的淑妃都挑不出错，可普通的嬷嬷只会看形，这个吴嬷嬷竟能看神。
“三小姐可稍做休息，其他小姐得辛苦一下，走到老奴认为合格为止。”
苏清嘉：“？？？”
不是才夸了她做的好吗。
若是之前的她估计就认了，可现在，“敢问嬷嬷，为何我也需要一同练习？”
一旁的王氏泰然自若，她不信吴嬷嬷会将中午时两人的谈话告诉苏清嘉。
“因为苏老夫人特别叮嘱了，要对二小姐严厉一些。”吴嬷嬷毫不掩饰。
王氏：“……”
“并且，老奴认为，二小姐确实需要比三小姐更严格的要求。”吴嬷嬷浓眉横指，不怒而威。
为何她需要更严格的要求？
苏清嘉并未被吴嬷嬷气势所摄，躬身问道：“那嬷嬷以为，我还有那些地方需要改进？”
吴嬷嬷一时说不出话，哪怕她以皇妃的要求来看，苏清嘉的走相挺拔笔直，舒展俊美，与外间传闻大不相同，她也实在挑不出半个错，可正因为如此，她才对苏清嘉更为反感。
苏清嘉没有错过吴嬷嬷眼中的厌恶，心中很是诧异，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是第一回见这个吴嬷嬷，实在想不到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短暂的思考后，苏清嘉直接问道：“吴嬷嬷，可否借一步说话？”
吴嬷嬷点点头，她也正有此意，也不管王氏的想法径直说道：“三小姐可做示范，诸位小姐先自行练习。”
苏清嘉引着吴嬷嬷走到院门外，确保王氏听不到后，不卑不亢地问道：“小女不知何处得罪了嬷嬷？”
吴嬷嬷面不改色：“老奴只是遵从苏老夫人的叮嘱而已。”
苏清嘉自然不信：“吴嬷嬷可是圣上的乳娘，玄妃娘娘的身边人，哪里会听从祖母的话，小女实在困惑，嬷嬷可愿解惑？”
大概是被苏清嘉的姿态取悦，吴嬷嬷的态度终于和缓了些，“苏二小姐，老奴有一个问题，敢问你从何处学的这般周全的礼仪？”
苏清嘉垂眸答道：“幼时母亲所教。”
吴嬷嬷才有所缓和的脸色倏然沉了下去，眼神如冰刀般射向苏清嘉，声音冷冽：“礼仪一道，形易学可神难成，苏二小姐眼神虽垂，头却未低。你这周身动作，比之三小姐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从容，非天长日久不可练出。据老奴所知，大夫人出身将门，礼仪虽然不差却远远不到这种分毫不差浑然天成的地步。”
见苏清嘉哪怕漫不经心，却依旧长身玉立，吴嬷嬷冷笑道：“苏小姐的礼仪，哪怕用皇室的要求也挑不出错，你究竟为何要下这种苦心去学礼仪？”
苏清嘉摸不准吴嬷嬷这么问的用意，只好沉默不语以静制动。
吴嬷嬷脸色越发阴沉，声音冷的像冬日的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