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苏清嘉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镇定自若:“小女本想以太后封号为善堂取名,可未取得太后许可不敢擅专,最后便以蜀葵为名,以示太后恩德。”
众人越发不解,蜀葵和太后有何关系?
谢娇似乎想到什么正欲开口,不料太后竟然笑了出来:“苏小姐真是有意思。”
太后虽然和蔼,却甚少笑的这么开怀,就连浑浊的双眼里都浸上了笑意:“之前哀家便听闻城中多了许多蜀葵堂,不想竟是苏小姐所开。苏小姐一片心意哀家心领,皇上如果知道你这般作为,相信也会欣慰。这份寿礼,哀家很是喜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太后为何这般喜悦,就连苏婉乐也是眉头紧锁。
只有李承熙深邃的目光突然锐利,朗声说道:“井维降精,蜀络升灵。物微气丽,卉草之生。愿尔长久,浅紫深红。喻艳众葩,冠冕群英。”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众人只觉得这辈子从未这么混乱过,二皇子怎么又念起诗来了。
众人一头雾水地看过去,李承熙狭眸微眯,意味不明地说道:“这首诗是父皇十年前为皇祖母所作,诗名:蜀葵。父皇以蜀葵代指皇祖母,苏小姐今年不过十六,竟也知道这首诗。”
众人这下才恍然大悟,竟是如此!有的人这也才想起,太后正是蜀州人。
城中这些日子是开了许多蜀葵堂,可这名称平平无奇,大部分人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苏清嘉竟这般未雨绸缪。
“苏二小姐好心思啊。”
“太后福泽万民!”
“太后如此善行,菩萨定会保佑太后长命百岁。”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苏清嘉恍惚想起前世曾在万寿宫中见过的大片蜀葵,今日这步棋果然没有走错。
至于李承熙会知道她的想法,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苏清嘉福了福身,高声道:“这首诗虽成诗于十年前,却在民间广为流传,大衡国的百姓谁人不知圣上侍母至孝,圣上的这份孝心感动天地,保佑太后身体康健,保佑大衡国运昌盛。”
众人忙齐声贺道:“太后身体康健,大衡国运昌盛!”
在众人雄厚的齐声祝福中,太后只觉得许久没有这般快乐,哪怕上午接受百官朝贺时,也没有这么快慰人心。
太后笑着说道:“多谢诸位。”最后眼含笑意地看了眼苏清嘉,眸中透着谢意。
众人再一次感叹传言不可尽信,这苏二小姐分明巧思善辩,以前却会传出个唯唯诺诺的名声,看来当中确实是王氏在捣鬼。
王氏作为命妇此时自然也在殿中,本来因为苏清嘉出尽风头便已很是不喜,只是压抑着自己的怒意以免失态,面带假笑地目视前方,却突然发现众人频频向自己投来目光。
那些目光或诧异、或不解、或鄙夷,或幸灾乐祸。
她哪能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苏清嘉,好一个苏清嘉!王氏用尽浑身力气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她知道,只要苏清嘉越出色,越得人心,她就越来越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苏婉乐垂在袖子中的手越攥越紧,方才李承熙看苏清嘉的那种眼光,在马球会上也曾出现过,李承熙说他只是好奇,可她看的清楚,那眼神分明是欣赏。王氏已经不中用了,她现在能抓住的唯有李承熙。
太后神情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最后也只悠悠叹道:“哀家年轻时也曾有一番济世救命的抱负,男子可建功立业,女子又为何不可?可嫁给先帝后没几年就坏了皇上,哀家也便歇了这个心思。苏小姐此举虽小,意义却大,算是替哀家为这衡国尽了一份心力。”
众人此时的惊诧更甚方才,若不是太后这般说他们也不知道太后有这种心思,那苏清嘉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
“哀家还奇怪,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说出隐鳞藏彩,以待其时,今日一见,苏小姐果然与众不同。哀家很好奇,你本来想送哀家的诗是怎样?”
众人再次一惊,原来太后之前便已听过苏清嘉的名字,竟然印象还这般好?
苏婉乐和谢娇相视一笑,她就知道只要她还有声望,运气便会站在她那边,这诗今日终究是要展示出来。
苏清嘉没有错过苏婉乐眼中的得色,那就如你所愿吧。
“小女确实不擅作诗,这首诗也是请人润色过。”
“无妨,心意最重要。望小姐今日勿要再隐藏。”
“那……小女献丑了。”
苏清嘉福了福身,不急不缓地念道:“五色祥辉千丈日,三阳德备九秋春。伯仲交游四十霜,都门折赠柳枝黄。白首归来心似水,绿章拜后鬓成蓬。何时再会金堂上,相对高山听鹤风。”
众人:“……”
确实平平无奇。
甚至有的人忍不住嘲笑道:“这和打油诗有什么区别?”
太后愣了半晌,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发怒时,太后却突然露出笑容,看苏清嘉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亲近的晚辈。
“这首诗哀家甚喜。”太后声音苍老却透着欣慰,“‘何时再会金堂上,相对高山听鹤风。’文虽质朴,意境却妙,苏小姐总能说到哀家心坎上。”
众人:“……”
连忙一反方才的嘲讽,纷纷夸赞起来。
“果然是好诗!”
“苏二小姐匠心独运,是我等境界所不能及。”
“太后气冲斗牛,心境远在我等之上。”
此时,户部侍郎家的女儿严如馨,怯生生地说道:“可这首诗听着,怎么那么像一个女子在对男子表达仰慕之情。”
众人:“!!!”
要知道,仰慕和濡慕虽只有一字之差,含义却天差地别。
太后脸色瞬间冷下来,右手重重地拍在椅臂上,将黄公公吓了个趔趄,忙道:“太后您老人家息怒呀。”
“一个人如何看待事物,反映的正是她的内心,你这般揣测她人,暴露的正是你内心的不堪。”太后对严如馨的话分明是不信。
严如馨一脸执拗,道:“可太后,您看,这第二句第四句分明就是伯、都,何时再会。”
众人惊疑不定,伯都,这可是沈小公子的字。
严如馨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何时再会金堂上,这金堂既可以指朝堂,也可以指那……欢乐之处。”
谢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