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眼光
地看了起来。……是日,崔光远回到家中,只见他年逾六旬的父亲崔悦正与老管家对坐,正在玩樗蒲。“阿爷。”“嗯。”崔悦身上的红色官袍还没褪下,闻言头也不抬,应了一声。他们是出身博陵崔氏第三房,家中本该礼法森严,但崔悦喜财博、喜饮酒,不太重视礼仪。“今日遇到了一桩事,想问问阿爷的看法。”崔光远也不走开,在崔悦身后盘膝坐下。“你比为父聪明。”“孩儿见到薛白了,他迁到职方司任了员外郎。”“就是那造骨牌的薛白?”崔悦道,“下次邀他到家中推两把牌。”崔光远道:“他想往南诏立功,孩儿有意随他前往,阿爷以为如何?”崔悦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若非崔光远素来沉稳,崔悦几乎要以为他发疯了。“为何?”“觉得他不凡。”崔光远道:“他言‘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他真在准备。”“不可去。”崔悦道,“再多准备也无用,瘴气便能要了你的命。”“喏。”既然父命如此,崔光远也就暂罢了这心思。他其实还没有完全了解薛白在做什么。~~薛白到了职方司之后,常常给崔光远一种员外郎的官位比郎中还要高的错觉。因其人看着虽年轻,却比崔光远这个中年人还要沉稳有威仪,让人能不由自主地信服。另外,薛白时不时会越过崔光远这个主司,直接与韦见素谈话。崔光远心中好奇,有一次便借口禀报公务,放缓脚步,在韦见素公廨的屏风后听着。隐隐有对话声传来。“陇右这几名将领,早就发行文调他们过来了,哥舒翰若不放人,兵部也该行文催一催。”“我知道,国舅已叮嘱过。”韦见素道,“只是这几个,官职也不甚高,真能助国舅立功?李晟、曲环……”“放心吧,陇右哪些将领能打仗,我们很清楚。”“好吧。”韦见素看到了屏风外的人影,咳了两声,他与薛白谈的不是什么秘密,却也不希望有人偷听。崔光远连忙退后,这情形,少司马竟是与员外郎谈话,却不许郎中听。公廨内,韦见素道:“诸事安排妥当,便要启程了?”“是。”“你打算以何职前往南诏?”薛白道:“自是听朝廷安排,岂有臣属自己选官的?”“国舅可以建议朝廷。”韦见素问道:“你呢?可需我给你一些建议。”薛白当即应道:“多谢少司马。”韦见素沉吟片刻,道:“你若想效仿章仇兼琼,以一封奏表官迁四转,难。如今情形与当年不同,除非你现在就有把握策反太和城。”“自然是没有。”薛白越是学着章仇兼琼,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厉害之处。“我不敢奢求官迁四转,只求迁一转为中州司马,哪怕平迁为下州司马,兼任一军兵马副使,足矣。此次南下,我为的还是多历练。”“京官平迁川蜀,相当于贬官,以你的名望,谋一中州司马不过份。”韦见素道:“但有个更好的选择……姚州司马。”薛白眼神一亮。“姚州是姚州都督府、云南郡的府治所在,不同于一般州县,乃下都督府。”韦见素道,“下都督府司马,官居从五品下,这是唯一让你在二十余岁的年纪就披上红袍的办法。有了这官职,你可再检校云南防御副使,在战场上,权职可大得多。”韦见素显然不是杨国忠那等不学无术之人能比的,这建议正中薛白下怀。“但有两点不好,一则姚州地处蛮荒,你一旦去了,调回长安的机会极为渺茫,也许从此就回不来了。”薛白接着道:“二则姚州已经失陷了?”韦见素道:“不错,但这也恰成了你有可能谋得这官职的机会。”薛白知道姚州在哪,大概是后世的姚安县。云南有两个重要的内陆湖,洱海、滇池,如今很多重要的城池都是围着他们的。简单来说,太和城就是洱海边上的大理,拓东城就是滇池东边的昆明,安宁城就是滇池西边的安宁……而姚州,则是洱海与滇池之间的姚安。姚州居于两湖之间,方便控制洱西、滇东,因此是云南郡的府治所在。阁罗凤叛唐的第一件事,就是攻破姚州,杀了在其中的云南太守张虔陀。换言之,姚州都陷落了,薛白即使能任姚州司马,也是有名无实。搏的就是能够收复姚州,重置姚州都督府。但薛白猜想,原本的历史上姚州都督府应该是没有再重置,至少安史之乱平定以前是没有过的。那么,他若不能带来改变,这次赌输了,前程也就没了。“多谢少司马替我谋划。”薛白郑重执了一礼,道:“我欲谋姚州司马一职。”韦见素只是得了杨国忠的举荐而投桃报李,他出的这个主意,能让薛白短期内跃迁,暂时在南诏一战上得到权职,但于薛白的前程而言并不稳当。他本以为薛白只要不短视,就会拒绝。没想到,薛白竟真的如此短视。但,韦见素能从薛白眼中看出一种破釜沉舟的果勇。他微微吁了一口气,道:“如此,便请国舅在御前为你谋划吧。”“好。”薛白知道,李隆基既然让杨国忠赴蜀,便会予杨国忠一些举荐人员上的便利,此事很可能是会成的。上进了这些年,好不容易,终于快要上进到比“江州司马”还差一些的官位上去了。~~崔光远走进韦见素的公廨,道:“少司马,国舅的入蜀路线图制好了。”“放着吧。”“喏。”崔光远上前,见韦见素正在写公文,他目光迅速一瞥,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荐薛白……姚州司马……”“下去吧。”“喏。”崔光远强压着心中的震惊,暗道薛白竟是才迁了职方员外郎,竟又要迁官了?此事梗在他心中,让他当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到了四更天,他干脆披衣而起,到了崔悦的房门前跪下。……“呼,你在此做甚?!”房门打开时,崔悦吓了一跳。“阿爷。”崔光远道:“孩儿斗胆,敢问阿爷,阿翁当年是如何成为朝廷重臣的?”“眼光。”崔悦果断道了两个字,之后抚着长须,感慨不已。“武后称制后,中宗皇帝被贬为庐陵王,安置在房州,旁的官员竟是对中宗皇帝恣行轻慢,唯有你阿翁礼敬有加,故而,中宗皇帝后来追赠了你阿翁并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