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万事胜意,后会无期
之后,林起衡装作还关心林恣那里的情况,时不时地也会打探一番。 当林恣告诉他自己已经取得宁敞信任,婚期可以提前的时候,他佯装欣喜,其实早在他意料之中,林恣一提宁敞就眼中含笑的模样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原本宁府在安史之乱时因曲谱遭牵连被灭满门是圣上为了夺织造府势力实现分权制衡、壮大中央力量的一步棋,林起衡代为充当执棋人,一切都是那么天衣无缝。 就是因为林起衡算漏了林恣这个不定因素,才给自己留下了宁敞这个后患。 据他派去解决宁敞的江湖杀手声称,他们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少年,说是自己派去的探子,辅助他们执行灭口任务,说宁敞改变了隐匿地点,已经逃往了城中,但那个探子拿出了林府特制的玄铁令牌,却怎么也对不出任务暗号,妄想蒙混过关。 他们怀疑很有可能是宁敞的党羽,在帮宁敞拖延时间,助她逃走。 林起衡当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玄铁令牌自己是不会交给任何一名探子的,替他执行任务的人大多都用暗号或代号确定身份。 令牌给过许多人,他倒是记不太清了,但会在那种情形下想到用令牌伪造探子身份,还谎称宁敞在城中,让杀手变道,帮助宁敞拖延时间以便逃走的人,除了自己的儿子林恣,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人来。 凭林恣对宁府那丫头的深情厚谊,以及他平日和炼毒长的关系,学一招半式的诡诈之术实在不足为奇。 只是想不到,一向坚守原则的儿子竟会为了一点小情小爱做到如斯地步,不惜忤逆自己的意思。 好在林起衡一早就发现了林恣对宁敞的不一般,早有防备,许多谋划都是在暗中进行,不然剿灭宁府的行动定不会这么顺畅。 虽然自己的儿子有意阻拦对宁府余孽的追剿,但他低估了兵器府豢养杀手的判断力。 邢迟作为当年风云一时的江洋大盗之首,屡屡能从官兵的围追堵截中脱身的原因,当然不只是因为身手敏捷,更重要的是分析力和当机立断的能力。 区区一块根本不在任务执行的特权范围内的只有少数人才持有的玄铁令,自然无法蒙混过关。 从自己派去的杀手那得知这一切时,林起衡并不感到吃惊。 当初林恣助宁敞逃脱之后回到府中时,也曾谎称自己是去秘密处决宁敞的,还骗自己说宁敞已经尸沉江中。 林起衡太清楚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了,尽管学了几招兵法,但撒起谎来还是做不到天衣无缝,错漏百出,只稍加思量就不攻自破了。 林恣虽有些少年意气,但终究历练太少,沉不住气。 正因如此,他后来才放心让林恣去与宁敞作最后的告别,也相信他会信守承诺,回家继承兵器府。 据杀手们交代,他们确实差点就被那个假冒的暗探给骗了,但在“老江湖”邢迟统领的分析提点下还是识破了对方的阴谋,当时不知那名暗探就是林府小公子,双方便动起手来,差点伤了公子。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了一批身着暗纹披风的黑衣人。 之后的事情他们都记不太清了,等到傍晚醒来后小公子和那些黑衣人都不见了,无踪迹可寻。 等到他们按原计划到达城郊时,早已不见宁敞的踪影。 林起衡也不知那伙夜行人是谁派的,没能除掉宁府遗孤他是气恼,但他更关心林恣的安危。 就这样心惊胆战地又等了几日,还是未见林恣归来。 林起衡察觉不妙,急忙派府兵沿途搜寻,都没有什么结果。 可近日,街头巷尾有流言传出,说林府家的小公子痛失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一蹶不振,醉酒与人斗殴,不慎跌落悬崖,身首异处了。 传言说得有板有眼,像是有人亲眼所见似的。 乞丐、街头小混混,乃至茶楼酒肆的一些商家都这么说,许多百姓也信了这番说辞,对宁府小姐和林家公子的遭遇不甚唏嘘。 更有甚者,茶馆说书的连夜编撰,就这二人的事迹稍加润色,出炉了好几册不同版本的话本子。 戏院也紧随热潮,写出一系列的戏折子,连夜彩排,敲锣打鼓地,誓要凭借这出旷世巨作的演绎火上一把,争取一炮而红。 等这流言传进林府人的耳朵,已经有些时候了。 林起衡听闻顿时失了方寸,心下大惊,他是派人沿途反复搜查了,但确实遗漏了附近的悬崖,至于悬崖之下,更是不在搜寻范围之内。 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他率人亲自去了事发地(林恣失踪处)附近的悬崖,包括悬崖底下,都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竟真的在溪流旁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看样子是从高空坠落,跌入溪水中,最后被冲刷到了岸边,因此遍布伤痕,已经面目全非。 可看那身衣服,分明就是当日林恣所穿。一同前去搜索的府中下人看到身着小公子衣服的尸体,认定是林恣无疑。 忆及小公子正值年少,风华正茂,往日又对下人们诸多照拂,一时悲从中来,止不住地啜泣起来。 林起衡却不信,厉声斥责,板着脸让众人停止哭丧,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死了。 他在尸体身上又仔细摸索了一番,最后找出一块令牌,就是自己给林恣的那块便于出入兵器府行事的玄铁令。 林起衡有些慌乱,害怕林恣真的想不开跳崖了,或许是因为自己要对宁敞赶尽杀绝,而他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只能以死明志,或许是悲痛自己与宁敞再无可能…… 一时间诸多念头闪过,林起衡的心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但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他很快稳定了心神,运用理智开始思考,突然他想到什么,又在尸体上寻找,找了一阵后他终于恢复了镇定的神色,安下心来。 对外,他宣称自己的儿子林恣不幸身故了,并为其风光大葬,立了一块石碑。 在人多的时候,他也尽量表现出哀痛的情绪。 但只有林起衡知道,林恣并没有死。 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儿子上演的一出拙劣的假死戏码,企图金蝉脱壳。 可想而知,最初散布流言的人是被收买的,而一传十,十传百,不明真相的人自然容易受到蛊惑。 而最初传出谣言的多是乞丐、混混、贩夫走卒。 这样的人唯利是图,只要给够了钱财,自然愿意受驱使。 接着又派人安排了一具穿了林恣衣服的假尸,身上放着玄铁令。 林恣以为这样的耳闻外加亲眼目睹,足够高明,可以以假乱真,制造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可捏造就是捏造,假象成不了真。 之所以安排一具身形相似却又面目全非的尸体,意图再明显不过,伪造身份而又让人无从追索。 这招与林恣当初骗他说宁敞已经尸沉鱼腹如出一辙。 在人极度悲痛的时候,确实容易因为情绪崩溃而失去理智,偏听偏信,自己也吃了这亏,险些中计。 待恢复思维运转,才逐渐察觉出端倪。 但尸体的面目全非只不过令林起衡生疑,这是因为他纵横官场多年习惯性的猜疑心理。 真正令他笃定那具尸体不是林恣的,是因为尸体身上少了一件东西。 这件东西就是林恣贴身不离的短刃,也就是那柄林恣亲自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