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比在意识到有人在跟踪自己、有人想要杀死自己的那个瞬间更甚。当时，小林千鹤的内心当中都没有涌现出这铺天盖地之势而来的恐惧。

这个时候她意识到这件事——工藤会被杀死——从高空落下，也像那春日的樱花飘落而下，让鲜血浸透潮湿的泥土，让生命裹挟在其中彻底永恒。

“工藤！”

她的呼喊从她的咽喉之中发出来，这可以说是她最为爆发情绪的时刻。所存在的各种情绪已经让她维持不住在脸上一直都冷然的表情。

她急切地、慌乱地推开了天台的门，让这个稍微笨重宽厚的玩偶服装挤进天台门的缝隙当中。漆黑的天台上迎面吹拂来的冷风，驱散了奔跑与恐惧所导致的燥热，稍微让她剧烈跳动的心脏休憩。她以为他们并不在这里，却在远远的天台边缘听到工藤新一虚弱小小的声音：“小林——”

她扔掉手上套着的熊爪子，将他艰难扒在边缘手腕抓住。软软的熊肚子里面的填充物卡在高台边缘，让小林千鹤以此能够稍微支撑，为了防止自己也掉下去，她只能先一只手撑着高台，一只手去抓工藤新一的手。

她在这昏黑里看见一双依旧明亮璀璨的双眼，他告诉小林千鹤：“我可以撑一会儿，让人去在下面弄东西，或者报警。我的下面有一棵树，即使我掉下去，我会尽量让自己挂在上面。”他盯着小林千鹤的面孔，他说：“我这样的体重你是不可能拽上去的，即使是拽上去，你的手完全会脱臼。”

她不断颤动的眼睫像是面临风暴而不断扇动翅膀的蝴蝶。她的脸上出现了极度的悲恸与痛苦。在这双也是充斥这样神色的眼睛里，却燃亮着一种无法看懂的情绪之火。她说：“难道让你掉下去死在这里吗？”

“不，下面有一棵树，还有——”

下面已经传递过来混乱的声响，应该是有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现在的情况。工藤新一说：“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里，很快就可以得救了。”但是对于现在的工藤新一而言，他的手臂其实每一秒都在承受可怕的，宛如血肉被撕裂的感受。这个感受在支撑着漫长的时间。

是小林千鹤的手臂才能够让他稍微缓解一下这种痛苦，但是这种痛苦并不在工藤新一的脸上体现。

即使面对这种痛苦，他都是在尽力去抚慰别人的情绪。不过确实有小林千鹤在，他能够稍微好一点，但是——她拽得太用力，不断地往上拖拽他的身躯，这必然会导致她的手臂也是同样的撕裂般的痛苦。

他们在此时承受了同样的疼痛，却任何一个人都不在自己的脸上表露出太过明显的这种情绪。工藤新一依旧被小林千鹤固执地不断往上拉着。

没有人能够知道，平时看起来瘦弱的小林千鹤在这种情况下是怎么发出这么大的力气，能够将工藤新一拉得手肘可以接触到平台。他的双臂已经没有了知觉，只能尽力将自己的手肘搭在上面，他开始也向上撑着自己的身体。

其实，如果在这个时候，那个犯人在小林千鹤的身后推一把，那么他们两个人都必死于此。但是工藤新一在跌落之前，其实已经注意到那人推了一把他之后就从另外的出口跑下去。

似乎小林千鹤也想到这件事，所以她在以最快的速度，使用最大的力气将工藤新一拉上来。在工藤新一的手肘已经接触到平台时，一切都显得容易多了。

最后，工藤新一猛然地跌落在那柔软的服装当中，他感受到霎时间的柔软与温暖。他完全疲软酸痛的身体让他不能够立即从小林千鹤的怀里出来。

此外，小林千鹤的双手将工藤新一揽入到怀抱当中，就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没有松开。好像她的身体也因为极度疲倦而无法做出明显的反应，又或者说，她正在后怕与恐惧。隔着这一层服装，竟然能够觉察到她内里灼热的温度，好像那剧烈跳动的心脏，都在震颤着工藤新一的心灵。

那一朵被小林千鹤赠予过来后，被工藤新一折断花枝，然后珍藏在自己衣兜里的玫瑰花，已经在刚才的情况下被挤压得压扁，花瓣也从花心稍微碎落。他在刚才跌落过来而导致的身体倾斜，让他兜里的玫瑰花掉落在他们的身边，碎落的鲜红色花瓣，宛若鲜血与火焰，让小林千鹤的眼眶得到灼烧。

她在想。

他差点因为自己——死掉了。

他们开始对她打算求助的对象动手。

这种恶毒的、恐怖的做法彻底让她感觉到了恐惧。

她依旧紧紧将工藤新一拥抱在这怀里，这一层属于软软的海绵阻隔在两个人之间。

小林千鹤的情绪完全在恐惧中颤抖，她紧紧拥抱着工藤新一，在这厚厚的海绵之中能够也感受到属于工藤新一身躯之上，属于人类的呼吸与体温，于是原本那好像要接近死亡边境的感受完全消失了，让她在此时彻底心安下来。

她知道这一切的事情源于自己，带着危险与杀机过来的自己，让这个年少正义的侦探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她过于难受与自责，她只能拥抱着他，不断地对这刚刚从死亡地界脱离出来的工藤新一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颤抖的声音像是在哭，破碎得像是那在地上曾经被少年所珍藏着，现在却已经快要凋败干瘪的玫瑰。那朵玫瑰的花瓣，鲜红零零碎碎地散落在地上，被凄凉的夜风吹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