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直到午时初,几人才出了满桑院的书房。 “近些日子一直在交接事务,再过几日我便要卸职丁忧了。为免夜长梦多,那我明日便递出去?”行至门边,裴涣与裴宵确认道。 裴宵颔首,“既决定了,自然越快越好。” “朝中纷乱,如今丁忧也未尝不是契机,退一步,很多事才看得更清。” 裴涣点头称是。 裴宵又转向坠在后头的孟如意,道:“孟娘子近期如无必要暂不要出府,以策万全。” 孟如意低头福身,应是。 她重孝在身,寻常自然是不会出去的。来投奔姨母原都已经是冲撞了,只无法而已。 延年院西厢。 孙庆芳听她在侯府后院里的眼线来报,说裴宵在满桑院逗留了半日,恼得砸了手里的箸子。 她来往侯府的目的向来不遮不掩,满府的人都对孙娘子即是未来侯府的女主人这件事毫不质疑,是以她很轻易就买通了几个不起眼的下人,时常向她汇报世子行迹,以便她择机“偶遇”。 只这些人实在也太过“殷勤”了些,方才将将看见世子离开满桑院,就急着来邀功了。 孙庆芳扔了箸子,恨恨骂了一声“混账”,竟气恼得哭了起来。 “我的娘子哎,正用着饭食呢,可不能这样哭,会坏了身子的。”她的奶娘桂娘见状,忙上前哄道。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吓懵了的报信之人,恨声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 那人见没捞着赏不说,还被个外府的婆子给骂了,亦是心下不忿。不过形势比人强,当着孙娘子的面,她也只得垂下头,躬身退了出去。 外人一走,桂娘又挥退了伺候的两个侍女,孙庆芳一头扎进她怀里,呜咽道:“表兄太欺负人了,一早就为了那个不知哪里来的狐媚子,当着外祖母和庶房人的面让我难堪……” “呜呜呜,外祖母还哄我……哄我说表兄只是见她可怜,如今一眨眼的功夫,竟都追去那庶房院子里去了!他置我于何地?” 不怪孙庆芳反应如此激烈。 裴宵未成家,他所居的柏芜院位于府中的前院,往常除了去给老夫人请安,他几乎不踏足后院的。 而昨日孟如意才来,今早他便去了满桑院足足停留半晌,即便是孙庆芳想安慰自己,这与孟如意并无关系,也是无法。 “我要回家。”孙庆芳哭够了,抬起头,抹了一把眼睛,愤愤道:“我又不像那个破落户无家可归,为何要在这里叫人欺负!我要回家去找娘亲。” 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桂娘口中“欸欸”两声,一把将她拽住,按坐下去,“我的小祖宗,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孙庆芳好好的时候,对将她奶大的奶娘还有两分敬重。 如今气头上,见她竟敢忤逆自己,挣扎着将她甩开,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管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就是要回家,我看你还敢拦我!” 桂娘忍不住暗自叹气,自家娘子这性子,将来如何能掌得住整个侯府。 虽这样想着,却不耽误她啪啪扇自己两巴掌,“是老奴的不是。” “不过娘子,你这样走了,难不成就将世子拱手让给那狐媚子了?” 已疾步行至厢房门边的孙庆芳闻言脚下一顿。 一下子泄下气来。 她转身,跺了跺脚,仿佛这样便能将孟如意踩在脚下似的,“那我能如何?表兄叫她迷了眼,我留下又能做什么,还能毁了她那张脸不成?” 说到这里,眼珠转了一转,一抹幽光闪过,“也不是不可以……” 桂娘见她转过弯来了,忙上前拉住她往回走,“她一个爹娘都死绝了的孤女,还能翻出天去?眼下要紧的是您与世子需得多见面,再是至亲也经不起长久的疏远呐,夫人回回让您来侯府小住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孙庆芳没有反驳,顺着她坐回了原处。 “您想啊,世子一年到头能回京几日,您赌气回府了倒好,平白叫那狐媚子日日在世子跟前殷勤,岂不是更糟?” 话说到这里,孙庆芳是彻底绝了方才一气之下要回家的念头。 可安稳只维持了半日。 到了第二日一早,满府的下人私下里都传遍了,说是惯常跟着世子的那几个顶厉害的侍卫大哥当中的十一和十五,如今守在了满桑院外。 这一下,连昨日里一个劲儿劝孙庆芳的桂娘也坐不住了。 自然还是得安抚家里的娘子,只这一番,她对孙庆芳说:“娘子莫急。过两日便是侯爷的五七祭日,夫人和大爷定是要来的,到时候见了夫人,再从长计议。” 孙庆芳这才想起这一茬来,想到只要两日就能见着娘亲了,忽觉一切都有了盼头,“嗯,娘亲总有法子。” “对,就没有夫人办不成的事,您最是知道的。所以啊,娘子莫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如此,主仆二人心才稍稍定下来。 五七据传是亡者最后一次回阳间的家中“省亲”的日子,之后便要投胎去了。 是以这一日在丧仪中十分重要,亲朋故友皆要前来吊祭,其中尤以出嫁的女儿和女婿为重。 裴孙氏提前一日便回了娘家住下,为第二日的祭仪做准备。 孙庆芳有十几日未见过母亲了,近日又受了一肚子的委屈,母女二人关上门,她便扑到了母亲怀里,“娘亲,您可算来了。您要是再不来,这侯府我就要住不下去了,呜呜呜……” 裴孙氏知道女儿惯来娇气,不以为意地摇头笑道:“侯府是娘亲的家,我倒要看看,谁敢说我的宝贝女儿住不得?” 孙庆芳抹抹眼泪,迫不及待将孟如意来了之后的事说与母亲听。 待讲完表兄将身边侍从给了庶房,她愤恨道:“连外祖母都没有这等规格呢,那姨娘生的倒是安排上了,是何道理?若说不是因为那姓孟的,谁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