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梦境
庄桐画不喜欢南城的梅雨季。 阴暗,潮湿,却又闷热异常,惹得人心躁动不安。 老旧的电扇在头顶吱呀作响,风速过大时摆动幅度格外明显,不免让人联想到“风扇掉落割断学生头颅”的惨剧。 曙光中学课业繁重,午饭后到午休前的五十分钟是学生们仅存的空闲时间,好让学生在从早到晚的学习生活中稍喘口气。 窗外雨丝绵柔,平日里会出门打球的同学被困在教室,高二的学生其实也没必要那么争分夺秒,,更何况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还是对八卦最感兴趣,于是聚在靠近教室后门的角落,小声交谈起来: “裴允今天又逃课了,真羡慕他。” “有什么好羡慕的,老许说了,新仇旧恨一起算,明天就叫家长!” “对哦,裴允上周刚打架被记了过,今天怎么还敢旷课?” “笑话,咱们新建的图书馆还是他哥捐的呢,校长难道还能把这尊财神爷给开除了不成?” 有人黯然道:“哎,裴允都被留级过一次了,怎么还这么吊儿郎当......” 有人大笑:“副班长,你要是真关心裴允,就去好好劝劝他呀!” 被起哄的女生涨红了脸,连连否认。 直到午休的铃声响起,众人才四散开去,教室重回宁静。 庄桐画从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一是她初来乍到,未曾融入原班同学的社交圈中;二是她不喜欢对他人评头论足,流言伤人,关于这点她有着切身体会。 转学近大半学期,作为同桌,她和裴允的交流总是多过其他同学,从这些短暂的接触中来看,庄桐画并不认为裴允有他们所说的那么不堪。 不过确实是个行事恣意妄为的大少爷。 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庄桐画想,起码说明他的父母很爱他,给了他自由的权利。 - 次日,裴允出现在了他的位置上,脸上照旧挂着招牌的散漫笑容,一点儿没有即将要被请家长的担忧。 虽说昨日还在背地里议论过裴允,放到明面上,大伙儿仍是一副与裴允“哥俩儿好”的作派,忙不迭凑上来表达关心: “裴少,老许没把你怎么样吧?” 裴允长腿一伸,椅子两脚离地,晃晃悠悠:“能有什么事,老三样,检讨记过请家长呗。” “是请你哥吗?” “他哪有这个国际功夫。”裴允笑意收敛,似笑非笑地盯着提问者,“怎么,想见我哥?我帮你引荐一下,张个嘴的事儿。” “裴少,我不是这个意思......”提问者不知怎么自己随口一提就惹了少爷不高兴,急忙开口解释。 庄桐画有起床气,到了学校还没缓过劲儿来,最怕大清早有人在她耳边吵吵,皱眉提醒:“要上课了。” 曙光中学是南城有名的重点高中,入学条件极为严格,招收的学生才财必备其一,能在高二插入裴允所在的“尖子班”,想必庄桐画也不是什么凡人。 提问者家境平凡,自知哪个也得罪不起,夹在二人中间左右为难。 裴允嗤笑一声,放过了他:“走吧,别打扰少爷上课。” 提问者赶忙顺着阶梯下,回到位置上后才惊觉出了一身冷汗。 相比于提问者,裴允显然对庄桐画更感兴趣:“昨晚又没睡好?” “啊。”庄桐画懒洋洋应声,“你爸妈什么时候来?” “楼下严阵以待呢,就等老许一声令下,冲上来给我男女混合双打。”裴允透过门缝看到班主任许磊正匆匆向教室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对打扮考究的中年男女,“来了。” 许磊在前门绷着脸招招手,裴允便自觉地跟了出去。 老许估计是怕夜长梦多,准备在早上快刀斩乱麻,生怕拖到中午再请家长,裴允又给他闯出个什么祸来。 教室里有一瞬间的嘈杂,不过马上就被巡查早自习的老师镇压下去。 庄桐画掩唇打了个哈欠,摸出语文课本轻声复习起昨日布置要背诵的古文。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语文课代表拍了拍她的肩:“庄桐画,许老师叫你过去一下。” 许磊这么快就结束对裴允的批判了? 庄桐画狐疑,敲响许磊办公室的门:“许老师。” “进。” 不料裴家父母还坐在沙发上,面露担忧,裴允也插着个兜,吊儿郎当地站在一旁。 “桐画啊,你先稍等一会儿,我送送家长。” “好的,许老师。” 他们走出去时门未带紧,从微掩的门缝中,传来几人的对话: “裴允,你也该收收心了,整天惦记着你那个破涂鸦,将来有什么出路啊!” “允儿,你别嫌你爸说得难听,他是在关心你。唉,都怪我们前些年没有亲自带你,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出息,爸妈也就能放心了。” 裴允不气不恼,竟还是在笑着的:“是,是。” “你这孩子!我当初就跟裴显说别给他花这个冤枉钱,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好了不说了,我们先回去,允儿你记得认真上课,千万别再旷课了。” 庄桐画听了个大概,撇撇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看起来这大少爷在家过得也没那么舒心。 送走了裴家父母,许磊推门走进,面露歉意:“抱歉啊桐画,耽误你早读时间了。” “没什么的,许老师,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坐。”许磊招呼她在椅子上坐下,“老师这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庄桐画有种不好的预感:“您说。” “裴允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很难管,所以他父母一直拜托我给他找个能管住他的同桌。” 没想到高中也有父母有这个需求。 庄桐画挑眉:“那也轮不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