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曜
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
北。
“正北!”
阿曜仿若松了一口气儿,绕着天顶飞了好几圈儿。接着又懊恼了:“可、可他是和尚呀......”
“是个棘手的事儿......”月老耷拉着眼皮子。打了这罗盘并无差错,可怪在阿曜的正缘却是个出家之人,几万年来他手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可但凡此类情形,那多是二人前生后世的情债偿还,是造孽的.
这小家伙出生至今也就九百来年,他可盯的准准的,哪里有什么前缘,更不会欠人情债。
老头儿有一丝溜的慌,这般凑巧,那必是有旁的因由。月老晃晃悠悠的支棱起来,是该请一请红鸾星君了。
“阿曜啊,随老夫上瑶池去。”
“好。”
小肥啾便随着红衣老叟出了天喜宫,一朵祥瑞来,转瞬便至瑶池。
瑶池宫阙错落,百里闻花香。
“请见蕊宫仙子。”
蕊宫是瑶池中最娇艳之处,与瑶池上别的宫肃穆华清不一样,这宫苑中锦簇这牡丹,显得格外雍容。再者,里外红艳傍地,是要比月老的天喜宫还要喜气。
“公主有请。”一小童来领。
正要进殿,唤阿曜跟上来,却无响应,月老回头看却不在。
月老急忙找寻,只道廊院下一枝鹤翎红牡丹上露着半个秃尾屁股。
......
“阿曜。”月老扬声示意。
阿曜从花蕊里冒出来,顶着满头花粉叮在那牡丹上,吹捧道:“哇——姐姐,你好香呀,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姐姐。”
说着,又蹭一大口花粉。
小孩子家家的,没有家教......
虽然到哪也不矜持,可一副热肠时常招得人喜欢,牡丹被甜嘴子夸得有些羞涩的笑了笑:“这小家伙真可人儿。”
“老夫失礼失礼......”月老尴尬的把阿曜摘下来。
这方入殿。
“老夫见过龙吉公主。”月老躬身。
阿曜亮着眼望去,面前的龙吉公主,头饰牡丹璎珞,颈饰银如意,周身红娟端庄十分,她便是红鸾星君。
她是管辖瑶池金宫的掌事仙姑,先前犯了天界贬至凤凰山,得月老牵红线,渡了劫才返天宫,为红鸾星,此后掌管三界嫁娶之喜事。
月老掌缘,红鸾主婚。
“月老多礼。”她引着坐下,笑道:“瞧是又贪杯了。”
月老道:“我此番来,是要看看这孩子的婚事儿。”
阿曜蹲在月老的鸡窝发髻中,笑盈盈道了声:“小仙见过龙吉公主。”
“您又说笑了,您还算不着么?要来问我。”红鸾星君一边说着,伸手将阿曜引来自己指尖上,望着那秃尾有些悯然,怜爱的声问道:“就要修成仙身了罢?”
说着这个,阿曜自然是得意得很,挺起胸脯自豪的点点脑袋。
“又将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红鸾星君不留心的顺口而出,阿曜即刻兴奋的问道:“真的吗?我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还不待人答,在指尖上转了一圈,又添了一句:“我定然可以修得漂亮的仙身?”
红鸾星君睇了月老一眼,又复莞尔,稍稍颔首。
“真的吗?会同金乌那样漂亮吗?”话唠子又问。
多是没想着阿曜会这般问,红鸾星君笑容一滞,不解的看向月老。月老干笑了声,泰然自若的解释道:“阿曜自小就艳羡金乌那烈火身,常常念叨金乌长金乌短的......”
听了此番,红鸾星君才笑着用指尖轻轻捋了捋阿曜的脑袋,顺着她道:“会的、会的。”
待月老同红鸾星君赘述了此事,她颇有些惊讶,几千年下来,但若与佛阇弟子相牵扯的姻缘,论是情债偿还,还是命中劫数,定然不会有好的下场。
红鸾星君领着他们来至廊院下,挥袖将瑶池清水引了些,作露珠样洒在牡丹阑槛中,百式牡丹得了润泽遂散着朱红的花粉,窸窸窣窣的摇曳生姿仿若在交头接耳的小声讲话。
廊院下旖旎生香。
阿曜好生开心,亮着眼惊呼了一声,自顾自的飞上去回旋在篱笆中享受温香。
大约是身作鸣禽罢?阿曜自小就喜世间万物,喜苍山上的雪莲、喜民间的烟火、喜江海的游鱼,喜汤谷的扶桑树,在扶桑树上鸣唱。
还有,喜欢好看的男子。
这孩子搁哪儿从不拿自己当外人......月老正要阻挠阿曜这无礼之举,红鸾星君从容道:“任她去罢。”
待牡丹摇曳一时,纷纷簌簌攒动,红鸾星君这才俯身附耳去,听它们悄悄言语。
阿曜见了,也学模学样的把耳朵凑在牡丹上去听一听。
此牡丹花圃为千里姻缘稿,知三界姻缘,婚亲嫁娶之事通通在都里头,成婚谁人、成婚人在何处、几时成婚都兆得一清二楚。
奈何阿曜听了个寂寞,自己啥也听不着。
据千里姻缘稿所言,红鸾星君面庞上竟有几分诧异之色,再闻它们细细述说姻缘起末,七八分明了。她道:“此人确是她的正缘,正婚之人。”
“这——”月老确是不明白了,出家之人怎会有做人正婚配偶的说法儿?
与和尚交相往来,可是缺德了一点儿?
趁阿曜不备,红鸾星君低声对月老说:“既是天机,自不可多有泄露,你附耳来,我与你说。”
“说什么?”本在享于温香的小肥啾已然竖着耳朵凑过来。
“小孩子家家的,听什么天机,搁一边儿玩儿去。”
待阿曜眼巴巴的走开,红鸾星君才道了一番,月老才大致明白。
从瑶池出来,一路上六根不得清净,小肥啾儿围着月老的脑袋愣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老头儿,你们悄咪咪的到底说了啥?”
月老捋了捋长胡子,只道:“多的你莫要管,你与那梭子山小和尚确实是缘分所系,你既如此钟意,由着心去就成了。”
“我还可以去见他吗?”
“嗯。”
“那我可以和他说说话吗?”
“嗯。”
“那我可以亲亲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