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2015夏，鹭港湾。

夕阳把鹭港海面水染成血色，银色的月光从海面升起，黑色的礁石在夜色下与海风吟唱。

“又来信咯，鹭港53号千鹭收。”

骑着自行车的驼背爷爷，在废弃的船坞下停外，发现屋内亮起了灯，他叩门，见到千鹭脸色平静：“签收一下。”

千鹭接过信：“谢谢骆驼爷爷。”

“好，好，乖哟，你舅舅一家人不知道搬到哪了，听说儿子出息了，接他们去住大房子，可怜你一个小娃娃，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

驼背爷爷摇摇头，按着车铃赶往下一家。

现在的人们几乎不写信，邮递员这个职业很少有人做了。

千鹭记忆中驼背爷爷一直在干这个活儿。

千鹭的醒来是医学奇迹，尊重她的意见，医院没有请媒体大肆报道，在一番检查后，让她安安静静地回家休养。

舅舅的电话早已经是空号，船坞便利店一片破败，千鹭坐在窗口看了一天的海，不知今夕是何年。

千鹭拆开收到的信，里面掉出来一根手绳，和她手上的是一对，洁白的信纸上面只有两句话——

我是徐泽衍。

我想我们应该见一面。

*

叮铃，叮铃。

海风吹动着挂在屋檐上的贝壳风铃，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远处的沙滩。

夕阳下，徐泽衍的剪影完美如一幅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世界比想象中陌生，又如梦中真实。

千鹭穿着绛蓝色吊带裙，站在一地凌乱的画中，等待着他——便利店早空了，生锈的货架被搬出屋外，里面成了一个简单的画室。

桌上的玻璃瓶中，一束向日葵迎风摇曳。

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

千鹭闻到了淡淡的松木味道，看到墨色的西装，往上，是五官出挑，把头发梳向脑后，英俊的男人。

一切如梦中相遇那般。

他秀长的丹凤眼稍微眯起，眼眸中浮现一丝暖意，千鹭听见他温和好听的声音：“千鹭，我是徐泽衍。”

千鹭如扇子的睫毛眨动了两下，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她伸出手，像是遇见一个了老朋友，与他握手，轻声道：“你好，我是千鹭。”

……

海风从窗口吹进来。

徐泽衍拿出带来的两瓶汽水，千鹭拿了一瓶，与他一起伏在窗口。

千鹭：“徐泽衍，我忘记了一些事，我想知道一切是不是真的。”

“你指哪些。”

“所有。”

“2015年，你出事的那天，我被我小妈派的人设计扔进海里，是你父母救了我，为了躲避追杀，我们逃向了更远的海域，遇上了鲨鱼和风暴。”

千鹭安静地听着，心脏骤然收紧。

“你父母把逃生的机会给了我，我掉进海中被巨浪拍晕，然后……”

徐泽衍至今记得那种窒息的感觉。

“我醒来就躺在了沙滩上，遇见了跳海的你，我现在都觉得，是不是神明救了我们。”

千鹭说：“深海区离鹭港湾很远，方向也不对，除非你穿越时空了，不然怎么可能遇见我。”

徐泽衍抬眸，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千鹭诚恳道：“对不起。那年的我……的确不可理喻，出院前，医生给我做过检查，说我精神和心理状态一切正常。至今，我都不确定那些是梦还是现实。”

徐泽衍温声道：“我问过当年救我们的人，说我们两个躺在血泊中很吓人，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都宣布没救了，没想到我们一起活了下来。”

千鹭看向远处的海平线：“2015年的夏天，我昏迷后，在梦中遇见了未来的你。”

“或许，不是梦呢？”徐泽衍拿出了两张车票，“这是我在机场的朋友联系我给我的，说是遗失物品。”

千鹭拿起车票，发现是她和徐泽衍从鹭港去过京市的票根，时间显示2023年。

她惊讶：“怎么可能，那时候我们都躺在医院，昏迷了。”

徐泽衍拿出一张相片：“你再看看这个。”

“陈熙的结婚照？还有和我们的合照，怎么可能，我们根本没去过！”

千鹭翻来覆去地看照片，确定是上个月的照片。

如果一切是梦，为什么梦中的一切在现实中发生？

如果不是梦，又无法接受他们的确死里逃生，昏迷八年的事。

徐泽衍侧头，看向她，说出了猜想：“或许平行世界是存在的。”

徐泽衍走到桌前，拿起千鹭的画笔，简单画图打比喻。

“空间体系相同，但时间体系不同，我们就好像同在一条铁路线上疾驰的先后两列火车，这八年的时间发生了错乱。”

“还有呢？”

“我们处于同一时间体系，但空间体系变了，像是立交桥上下两层通道中同时驾驶了两辆小汽车。”

千鹭心口仿佛漏跳了一拍，她重新拿起那张相片，仔细地看上面的“千鹭”和“徐泽衍”——她的鼻梁上没有那颗小痣，他手腕上没有戴那根手绳。

照片是假的，那么眼前的这个人……

14

徐泽衍还在继续说话。

“因为平行世界出现了问题，有部分时间和空间交叠了，这个问题在我在海滩醒来时就出现了。”

徐泽衍沉思道。

“据我推测，我和你是平行世界发生错乱的关键，这个世界的很多人的记忆和行为也出现了问题，真假难分，记忆混乱。”

“意思是我不是我。”千鹭攥紧拳头，胆战心惊，“之前我受到了影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