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与抗争
菲立即想起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站在树下的少年同样微微抬着下巴,用高傲冷漠的语调挑剔她的礼仪。 她简直要忍不住说“见鬼”了。 不过此刻,苏菲并不打算开口——被他听到她气息不匀,一定又是一番嘲笑。 她重新低下头,提起裙裾打算绕开面前的人。 “你真的不打算听从好心人的忠告吗?”费迪南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恐怕葡萄牙的人民未必愿意像奥地利一样,让一个乡下姑娘成为王后。” “您以为您是谁?!” 苏菲转过身,冷笑,“您是能够代表奥地利人,还是葡萄牙人?至少我这个乡下姑娘可以住在自己的国家,也不必逢人就宣称自己的祖父才是正统的国王。据说这位君主在革命爆发时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路易十六,听到消息便急匆匆地逊位,逃出巴黎。” 她可以当做没有听到费迪南对自己的嘲讽,但既然敢像维也纳那群嫉妒茜茜的贵妇人一样说出这样的话,她总要让他印象深刻才是。 “我想,那些小报肯定对当年的秘密感兴趣,就连《泰晤士报》也不例外呢——” 苏菲顿了顿,忽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看着费迪南的眼睛,轻声道, “您说对吗,史密斯先生。” 费迪南的眼神蓦然间幽暗起来。 “史密斯先生”是他的祖父路易•菲利普国王逃往英国时的化名,极少有人知道——就连曾经刊载过法国国王出逃细节的《泰晤士报》都从未提到过。 苏菲看着对面公爵大人眼底涌起的风暴,依旧笑得灿烂。 谈话进行到这个地步,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苏菲重新迈开脚步,这一次,却直接被拉住了手臂。 “你为什么要答应?” 苏菲愣了愣:“……什么?” “答应……嫁给他。” “与您无关。” “你信不信……”费迪南低低地说,两个人离得极近,呼吸交错,手臂上传来的力度令苏菲忍不住皱眉,“这个婚约,永远不会被公布。” “你要做什么!” “你以为呢?” “无论您是为了什么来葡萄牙,拜托……离我远一点。” 苏菲用力甩开他的钳制,咬着牙,一字一顿。费迪南忽然想起在罗马的某个月夜,少女狼狈地坐在灌木丛中,裙摆沾满了泥土,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那个时候,她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劝说教皇出兵加埃塔,明知道她不会对他有丝毫感激,甚至连表面上一句道谢的话都不会有,却还是亲自领军——他反复告诉自己是为了破坏撒丁人的计划,毕竟意大利的统一对法国而言并无好处;然而…… 他永远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即使令自己陷入同样危险的境地。 那个夜晚少女的泪,仿佛落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知道是不是从那一刻起爱上她。 又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在柏林?在伦敦? 他想,他永远无法忘记她骑马奔驰的模样——红衣红裙,浓密的金发与帽子上长长的飘带一同在风中扬起,马背上,少女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笑容明媚得仿佛能够驱散伦敦冬日里所有的迷雾,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甜蜜而热烈。 即便她的笑容不是为了自己,她的目光也没有望向自己,甚至,理直气壮地编了一个假名。 娜塔莉•冯•施特恩巴赫。 多么可笑,他居然记得如此清楚。 “……苏菲。” 费迪南终于叫了她的名字。轻轻的叹息,听上去竟然有种低声下气的意味。 “不要嫁给他。” “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指手画脚?”苏菲迎着费迪南的目光,微微扬起下巴,“知道您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太过自以为是。”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你以为你做了所谓的牺牲,就能够改变整个世界?”费迪南嗤笑,“别做梦了,你不是阿基米德——即便是他,也没能做到。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注定无法挽救衰落的帝国,也无法……扭转必败的战争。” 前面的话依旧是凉薄的讽刺,然而到了最后,却变成了殷切的劝说,甚至……带着明显的担忧。 费迪南说完,不再看苏菲,摘下帽子对她示意后便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忽然停下:“最后一个忠告。凭借巴伐利亚的那点军队……最聪明的做法,是置身事外。” 当苏菲结束在辛特拉的拜访,回到慕尼黑的时候,巴伐利亚也迎来了春天。 1866年的春天并不平静,战争的气氛已经开始弥漫。只是与普鲁士和奥地利紧张的备战相比,巴伐利亚国内的形势,反倒称得上是轻松了。 国王路德维希此时还有空闲到帕森霍芬作客,甚至不忘带给苏菲一束三色堇。 然而他的拜访遭到了公爵夫人卢多维卡的阻拦。 “亲爱的路德维希,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苏菲将要订婚了。”她委婉地说。 “那又怎样?”任性的国王并不在乎。 “所以,请你减少与她见面的次数。” 路德维希被这样直白的拒绝激怒了。 他无视公爵夫人的阻拦,大步走进城堡,靴子踏在地板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卢多维卡不敢强硬地制止,只好提着裙子一路跟在后面。 “我不准你结婚!” 这是他站在苏菲面前的第一句话。 “路德维希!”毫无准备的苏菲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年轻的国王甩了甩头发,并没有去看站在身后的公爵夫人:“在维也纳,他们不让我见茜茜;现在,居然连和你见面也被禁止了!”他紧紧地蹙着眉,说得又快又急,“苏菲,你是我真正的,心灵相通的朋友!你是唯一一个我能够谈论梦想的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