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急促的拍门声响起，李拈花疑惑：“这个时候有谁找？”下榻去开了门，强劲的风灌入，将她吹一个趔趄，前半夜尚夜沉风静，这会儿竟起了狂风。
何辛站在门口，着急忙慌道：“快去碧海广场。”身后跟着李如仙。
三人一狗跑去碧海广场，途中几番差点被狂风吹倒，越靠近广场，风势越大，怒吼如海妖。及至广场，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广场的幻境早被破开，可见头顶天空黑云压城、云中紫电游走，电闪雷鸣，地上飞沙走石、滚滚浩浩，乱迷人眼。
东海门弟子多数已经聚集到广场，为首一人灰白鬓发，四四方方一张正气脸，灰袍蓝绦，持一柄雪白玉麈，飞眉入鬓，面色凝重盯着前方夜空，正是东海门门主宗万，身侧列着几位长老，君希情跟在他的长老师父身边。
宗门主向着翻滚的黑云高声道：“贵客登门，何妨现身？”仿佛应和他的话，几道紫电往碧海广场劈落，溅起火花无数，宗门主迎风而立，身如青松，面不改色。“有何指教，不妨明说。”
“哈哈哈。”空中响起狂笑，在夜风中回荡，铺天盖地、八方而来，震颤众人耳膜。“哪里来的黄口小儿，也配得你爷爷教导？”
指教不过是谦逊之词，对方却顺杆往上爬，狂妄得很。东海门诸多弟子心有不服，只是掌门跟前，不好造次。
宗门主却不以为意：“在下乃东海门本任门主宗万。”
“啧啧，东海门又换了门主？人类真是可怜，譬如蜉蝣，朝生暮死。”云层沸腾，一团黑云滚动着脱离云层，向下坠落。云中身躯逐渐伸展，先是利爪探出，接着是覆满紫鳞的身躯，而后长须飞扬，最后黑云散去，显露如珊瑚枝丫的角，一只浑身泛着黑紫光芒、目光如闪电的妖蛟出现在众人眼前。它身后，跟着无数虾兵蟹将。“可怜，又可恨呐！”
妖蛟咆哮，山岳动摇。
胆子小些的弟子被吓得跌坐在地，或者不得不扶着他人才能勉强站住。方才面露忿色的几人脸上愤怒之色已然退去，苍白如纸。
李拈花不自觉抓紧李如仙的手臂，何辛抓着她的。
无怪他们既惊又怕，妖族隐匿百年，人间承平已久，平素连小妖都没怎么见过，如何见过此等大妖？李拈花三人还要好些，毕竟先前见识过鼍妖，但鼍妖与眼前这位不可相提并论。妖兽分品，若说鼍妖是二品妖兽，眼前这位便可谓不在品中。
蛟再修几百年可化为龙，李拈花曾在道史中看到过，因五方天界与人间割席，世间已不存龙凤麒麟等神兽，蛟足以独霸天下。
宗门主的声音：“本门纪要中曾提到，东海海底有一只长眠不醒的蛟，原来是真的。不知是何机缘将您唤醒？”
妖蛟声如雷鸣：“爷爷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只为一事，交出爷爷的仇人！”
“仇人？您说笑了，您沉睡太久，久得已不知年岁，在场谁有能得罪您的能耐？”
妖蛟利爪指向众人中：“他！便是仇人之子！”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向妖蛟目标，随即炸开锅似的议论起来。
“齐齐？”连李拈花也甚是不可思议。
一只小狗，得罪一只妖蛟？笑话都不敢如此讲，几名弟子憋不住，当场笑出声来。宗万亦是不可置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妖蛟嗤笑：“你等肉眼凡胎，不识它真身，爷爷岂会认错仇人之子？少废话，将它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水淹东海滨。”
空气中湿意陡增，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转眼小雨变成大雨，天地间张起无边雨幕，哗啦啦似九天银河倒悬，千丈瀑布倾入人间，风雨中东海门的煌煌殿堂，危如累卵。远方隆隆轰鸣，不难想象，惊涛狂浪正拍打矶岸，意图冲破束缚。
“不把它交出来，你们就带着东海万千生灵跟它一起覆灭！我可以给你们时间去验证，所言真伪。”
没过多久，陆续有驻守东海各县的弟子飞回来禀报：“水位突破警戒线，仍旧持续上升！”
“堤坝吃重，有溃堤之险。”
“顶不住了，请示门主，是否协助县署将百姓撤离？”
……
一声声急切的请示声中，宗门主目光转向人群中的小白狗。
李拈花见状大喊：“齐齐快跑！”
众弟子尚未反应过来，门主已经出手，小狗没来得及跑出几步，就被无形的力量攫住，托上半空，小小的身躯奋力挣扎。
千万人与一只小狗，孰轻孰重？饶是李拈花也明白没有可比性。宗门主做出了选择，没有人问一句缘由，因为面对可荡平一切的滔天洪水，任何缘由也不重要。所有人都可以、应该要深明大义，但她选择与它站在一起。
李拈花冲出去，一只小狗无足轻重，一个她应该也无足轻重。
何辛的声音：“你疯了，回来！”
暴雨模糊了她的视线，却不妨碍她辨认出小白点所在的位置。她伸手去够空中被困的小东西，一道、两道蓝光缠上她的手腕，继而是脚踝，身体蓦地不受控制，她整个人嗖一声被扯回人群。
有人拽住了她，“干什么？”她用力甩动。
君希情不知何时闪到她身边，呵斥：“你去也无济于事！”
“那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她去抠去掐钳住自己的手，“我不求你们帮我，至少……”至少让她自己随心而动。
往常小东西娇气，风吹草动就一惊一乍，泪眼汪汪，哀怨似海，活像所有人都对不起它。此刻望过来的那双眼异常平静，没有怨愤与恐惧，只蓄着一丝留恋、一丝怅惘。她甚至听到了随之传递的无声言语：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
——那时它跟个人似的坐在花树下，瞅着红粉跌落枝头，暗随流水去①，说：“如果有一天我不跟你一起了，你该吃吃、该睡睡，记得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若是偶尔想起我，就算咱俩没有白相遇一场。”
她嗤笑：“咋地，学人家伤春悲秋？”——
什么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没说散，就不准散。
“你给我回来！”
蛟爪抓住小狗，在云海里几个翻腾，带着虾兵蟹将离去。
风化怒吼为呜咽，雨势渐小，山间脆弱的殿堂避免了被山洪吞噬的命运，远处潮声渐息，危险解除。门主回转碧水殿，继续听取各地弟子传回的消息，确保被暴雨侵袭的地方能得到及时救援。其他弟子心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