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真了
/br> 薛浥没接话,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裴子渠转着视线,一眼看到了案上摆放的卷宗,大胤律例,且是最新修订的一卷,里头写了男女嫁娶婚姻之法。 霎时,她心头一跳。 她晓得他看律例是为公事,但她猜,他心里肯定想过与她合离之事。 “……” 裴子渠出神时,薛浥吃完了碗里的面。他看向她,礼貌性地夸了一句。 “公主的手艺又进步了。” “当真是敷衍。”裴子渠回神,阖着眼皮道:“薛浥,为什么你对我永远这么客气。”她走近他,慢慢将碗筷收入托盘,“今晚的面我尝过,盐放少了,不好吃。” 薛浥清冷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顿了会儿,他按着裴子渠的手道:“时候不早,公主还是回房歇息去吧,这些东西臣自会收拾。” 裴子渠垂眼看着那只修长如竹节的手,又顺着的手背看到了薛浥脸上,“说得多好听,听着真像是你在关心我。你知道么,我宁愿你说实话,说这面难吃。” 薛浥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裴子渠的视线,淡淡道:“公主今晚若是想行周公之礼,还请先回长卿院,臣稍后便来。” 裴子渠哼了声,身子一旋,主动坐在了他腿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薛浥往后一靠,两人便离得远了点。 这一下犹如一盆头凉水迎面浇来,浇得裴子渠心头发冷,她咬咬牙,用双手圈住薛浥的肩头,问道:“夫君,我是你什么人?” 薛浥垂眸,身前的少女娇美动人,面上却透着似有似无的幽怨之气。成婚将近一年,她确实收敛了性子,待他十分有十分的好,然而这些好他并不需要。再者,她一出现,他便会想起那件屈辱的事。 纵然他晓得那日不是她下的药,是他误会了她,但她也不该践踏他的尊严。 “公主是臣的妻子。” 他答了,神色平静,不喜不悲。 “妻子,妻子啊。”裴子渠喃喃地念着,心头愈发委屈,她直直盯着薛浥,眼眶中渗出些许水光,“你将我当成你的妻子便不该喊我公主,你将我当成妻子,便不该称自己为臣。” “公主……” 没等薛浥说完,裴子渠自顾自笑了,轻声道:“其实你心里一直在恨我。对不对?” 她就这么看着他,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坦荡地看着他。 薛浥喉间微动,对她,他说不到“恨”的份上,准确说是气,气她找上自己,气自己那晚为何要喝酒水,也气命运,为何让他长得与纪忱有几分相似。 然而这些话,他只能放在心里。 “臣不敢。” 裴子渠收紧手臂,故意往前贴了贴。薛浥的唇生得不薄不厚,颜色如丹蔻一般艳丽,唇珠也极其漂亮,只是,这样好看的一张嘴,却很少说出好听的话。 “你嘴上说不敢,但你心里敢得很。” 倘若换做往常,她一定只字不提两人的关系,只管同薛浥嘘寒问暖,而今晚,临莞姑姑的话提醒了她,一条道走不通,还有其他无数条。 反正都是这不冷不热的局面,试试其他法子又如何。 薛浥说不出其他话,抬手搭上了裴子渠的手腕,软言道:“公主还是快些回房吧,臣收拾完东西便会过去。” 他稍稍弯了嘴角,瞧着像是在笑,然而这笑并不深,甚至都没到眼里。 裴子渠暗忖,难道摊开来说的法子也不行么。她在他怀中仰头看他,认真道:“薛浥,我同你道歉,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做出那样的事,你原谅我好么。” 薛浥面上僵了一僵,垂下双手落在身子两侧,他别过眼,并没将视线放在裴子渠脸上,“臣从未怪过公主,何来的原谅。” 裴子渠目不转睛地盯着薛浥,盯着这个叫她一眼就喜欢的男人,却是离她最远的人。 半晌,她侧过脸,将面颊贴在他的心口,静静听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很是平稳,并没因她的靠近改变节奏。 “这可是你说的,你从未怪过我,我当真了。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做一对交心的普通夫妻,好不好?” 薛浥木然望着案上的烛火,漆黑的瞳仁里不见一丝光亮。 “好。”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平稳,律动声顺着衣襟传到了裴子渠耳内,她收紧手,更用力地抱他,“那,从今晚开始,你跟我睡一处。” “好。”薛浥眼睫一动。 裴子渠转着眼珠子,继续道:“还有,以后要对我说真心话,难吃就直说难吃,不准敷衍我。” 薛浥收回视线,落在裴子渠乌发上,“好。” 他不明白裴子渠为何要来对他说这些话,是分不清他与纪忱了,还是一时兴起,不当他是玩物了。 但她是公主,他是臣。该听的,该做的,他都会听,都会做。 怎么都只有一个字。裴子渠心里不快,转念一想,他本就不是什么舌灿莲之人,即便多说些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掰正他的脸,凑前对着他的眼睛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