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床上,踏踏实实感受一下贫穷。” 钱慧辛制止王术起床的动作,她手执一块破抹布和一把旧刀片,在窗台、桌面和鼠灰色的地板砖上摩来擦去。旧刀片要用来刮掉顽固污渍,如油漆、胶水、水彩笔迹、陈年口香糖以及其它不明黏着物等。 “辛辛,我有点想哭,我一下车一进这个卧室,就开始想我原来的那个家。” 钱慧辛半跪在地上跟一块口香糖较劲,她闻言顿了顿,屈指向上托了托眼镜,说:“咱们彼此就当对方不存在。你想哭专心哭你的,待会儿我把这里擦干净,就去帮你妈收拾厨房。” 钱慧辛很酷地说完这句就继续干活了。不过直到十分钟后关门出去,她都没有听到床上有什么动静儿。她的倒霉朋友王术笔挺躺着,不声不响,被单一直盖到额头上,跟具僵直的尸体似的。 …… 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王术被尿憋醒,心浮气躁地出门去院子里上厕所。 ——“三秋”这个老破旧区域厕所基本都建在院子的某个角落里,且家家都是蹲便。王戎跟王术说,这已经是改造过的了,最起码干净能冲水,而且没有异味。她小时候跟着杨得意来这里时,那可还是旱厕,使用感别提了。 王术上完厕所关掉厕所灯出来,正打着呵欠往回走,突然顿住了。 此时是凌晨两点五十,道路两侧的路灯和高楼大厦上的光效灯都灭了,哪儿哪儿都黑峻峻的,叫人瞧不出轮廓。跃层公寓方向极高的楼层有两个房间没熄灯,这个距离望过去,不见下面的楼体,只见浮在半空的模糊的光,就跟天上的仙府似的。 王戎披着衣服出来,见院里不声不响杵了个人,差点没当场去世,她没好气道:“……吓我一跳,王大头!淋着雨不回屋,演琼瑶剧呢?!” 王术指着浮在半空的“仙府”给她姐看,百感交集道:“姐,漂不漂亮?” ——他们原来住的地方街道上基本彻夜亮灯,可瞧不见这样的景致。 王戎望见王术心驰神往的表情,忍不住唾她:“你嫌贫爱富的嘴脸真丑。” 王术:“……” 3. 在秋粮胡同安置妥当以后,王术就去居委会盖戳向学校申请走读了,一周后,王术结束为期不到两个月的宿舍群居生活,收拾铺盖搬离学校了。 钱慧辛在回家的路上跟王术聊天,问她是怎么跟舍友说要搬回家住这件事儿的。两人此时正坐在52路公交车上,各自膝上和脚下都安置着一堆从宿舍搬回来的杂物。 “什么?啊,我照实说的。两位欠我饭钱的室友当场还钱了。” “……有多照实?” “就是我家突遭意外一贫如洗,我搬回家住省点食宿费什么的。” 王术坦坦荡荡这样说着,没留意钱慧辛复杂的神色,转头向车窗外望去。 此时刚刚过午,路上、车里都没有什么人,道旁店里也门可罗雀,整个城市仿佛凝滞了。 前面路口红灯正在倒计时,公交车缓缓降速,有辆单车一晃而过。红灯过后,公交车加速赶上前面的单车。王术趴在车窗上极目望去,单车上那戴着棒球帽的男生有些眼熟,确切来说,是那截淌着汗的白脖子有些眼熟,依稀仿佛是之前体育课上领跑的那位。 “……总之就是这样,你自己也上点儿心。你批评你妈的时候头头是道,但其实你自己也并没有比她好多少。不是特别信任的人,或撒谎或闭嘴,不要什么都一股脑儿地跟人说。” 王术并没有听到钱慧辛在“总之”之前都唠叨了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答如流。 王术忧心忡忡地望着钱慧辛,说:“你少操点心吧,你看你都多少年不长个儿了。我插个尾巴就能当猴儿啊。我没跟她们说细节,只说了句‘一贫如洗’,顺势收了七十多块的债。” 钱慧辛作势打人,王术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