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无论太子一行什么时候到，北地的灾后重建却是耽搁不得。
士兵还在四处搜救，即便晓得到了这个时间，能在雪中幸存的已经寥寥无几，他们也未曾放过任何一个小角落。
近一个月过去，经他们踩过的北凉土地已经过半。
带回来的灾民们也慢慢从伤痛中走过来，甚至在白日里闲话时还会说说往后。
“我上回听将军说，新房子不光建在这儿，还会去其他地方，以前的村镇也有机会。”
“我都想好啦，等有机会找将军问问，会不会去柳村，这样我们家就不要这儿的房子了，还是回老家的好。”
只可惜纪斯年对北凉郡的了解有限，本该对县府了若指掌的官员们也不知逃去哪里。
到底该在何处建房搭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在大多数人都是知恩图报的，能有最好，没有也不挑。
便是这，每日饭前饭后也少不了念几句将军国师的好，连一些无名小兵也被他们在家中立起了长命牌。
另一边，叶洛如往常一样，到施粥的棚舍里探看。
虽说她和纪斯年的营帐都搭好了，但她并非完全待在营帐或马车，更多时候，她都是四处走动，看看百姓们有什么需要的。
只是她的身份实在太特殊，更多人畏惧国师威严，在她面前少有言语，无论叶洛问什么，对方都是“挺好挺好，劳烦大人牵挂了”。
叶洛瞧着他们面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身上的那股子颓丧气也淡了，便不多问。
只是今日，粥棚里的帮忙的人明显多了些。
叶洛对施粥的人算是比较熟悉的了，无论是手脚麻利的姑娘婶子们，还是知礼守节的书生们，多多少少都说过几句话。
而今天，最外围分饭的那几位，则是明显的生面孔。
毕竟涉及到吃食，做饭和分粥人选的筛查还是比较严格的。
叶洛没有当面问询他们的来历，只是趁着忙碌的间隙，把高郎君喊了过来。
“我怎么瞧着那几位怪面生的？”
高郎君挠挠头：“大人，他们……”
看他神色，叶洛问：“可是认识的？”
高郎君点点头，言语间却多了点难为情：“他们本也是我的同窗，只是家中实在供不起读书，无奈退了学……”
“他们听说北地大灾，得知我们前来帮忙，好不容易说服了家人，直到今早才赶来的。”
“大人您被嫌他们粗鄙，他们也都是老实本分的！或者您要是不放心，看还有什么别的活，去伐木挖土也是行的！”
叶洛摆摆手：“不用，既是你们熟识的，便没什么不放心了。”
“那他们？”
叶洛说：“就先留在这吧，你们也好照应一二。”
时近晌午，粥棚马上就要忙起来。
高郎君告了别，转身就要回去。
谁知叶洛忽然叫住他，若有所思：“因家境原因读不起书的人可是很多？”
“害。”高郎君笑容中多了些苦涩，“总归人活在世，总归不是只读书一条出路。”
便是他自己，说不准哪天也拿不出念书的钱了。
叶洛望着粥棚里忙碌的身影，蓦地想起国师府那一私库的宝物。
她脑子里闪现出一个极疯狂的想法——
再好的珍宝也只是死物，可要是将这些四五捐给贫苦学子……
这事毕竟太大，叶洛只稍稍想了一下，却无法立刻付出行动。
正午，灾民们准时在粥棚外排起长队。
碍于外面的人员太杂太乱，叶洛先回营帐。
今日纪斯年带人出去了，晌午也不回来。
从来了北凉，叶洛少有地自己用膳，而宫漪也不知遇上了什么事，匆匆端来午膳，告了声假，转身就跑了出去。
叶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仿佛瞧见了宫漪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
兴奋没什么，但出现在一贯冷静的宫漪身上，就有些奇怪了。
之后一整个下午，宫漪都没在叶洛面前出现过。
就这样到了傍晚，纪斯年带人回来了。
他简单吃了口东西，转身就来了叶洛的营帐。
出去一天，纪斯年的收获还是很大的。
“周边十八个村镇都能翻新重建，到时候就能匀十分之一的百姓出去。”纪斯年说，“我看了这附近，正好临着官道，左右都是旷野，暂居还行，到底不是正经村子。”
“趁着屋舍还没搭起来，索性迁去村里镇上，也免了百姓再麻烦一回了。”
叶洛耐心听着，等纪斯年说完，才提起她中午时一闪而过的念头。
“……所以我是想着，能不能变卖一些库房里的宝物，以国师府的名义，资助一部分学子念书？又或者直接修建学堂，免去束脩。”
“国师府出资吗……谁在外面！”纪斯年忽然一声厉喝，扭头望向帐门。
叶洛猛的一激灵，根本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
然许久静默后，帐外终于还是传来声响。
“将军耳力还是这样好呢。”笑吟吟的声音自帐外响起，言语里带着些熟稔。
纪斯年面色仍是冷肃，眼睛死死盯住门口，而叶洛却莫名觉得那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耳熟和亲切。
直到帐门被打开，宫漪低垂着头颅，缓步走进来。
她退行至一侧，高高抬起帐帘，再抬头，眼中全是孺慕和敬仰。
叶洛心头咯噔一下。
很快，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就在鸢走进营帐的同时，宫漪主动站到她身侧，扶住她的右手小臂，充当了她的盲杖。
叶洛豁然起身，桌椅碰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鸢对里面的气氛浑然不觉，拍拍宫漪的手，笑问道：“我那妹妹，可是也在？”
“回大人，在的。”宫漪回道。
在场数人，要论心情平和的，怕只剩鸢一个。
纪斯年望着两个相貌一般无二的人，又是骇然又是惊奇，左右看看，竟一时失了动作。
鸢在宫漪的搀扶下，一路畅通无阻，直直走到叶洛跟前。
冰凉又带着点薄茧点手指摸上叶洛下巴，一点点摸到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