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
小菜刀郑重交到公冶手上,“慢慢来,刀垂直,身体侧点,小心切到自己手。” “放心,切菜我还是行的。” 于是他一刀下去,嘣的一声!菜板如临大敌虎躯一震,一块橙色不明物体咻地破风射出,迅猛得影子都追不上,擦过邓烟雨的刘海就朝墙壁誓死一撞,不待缓冲又借力弹去地面,围着他们两人来回嘣嘣嘣走火,子弹般飞了几下最终和抽油烟机头对头响亮一碰,直线掉进刚洗好的一口汤锅里。 邓烟雨被风掀起的刘海也在这一刻刚刚好地落下来:“……” 公冶失魂落魄丢了刀,看向呆鸡师父,慌得不行:“你,你没事吧?” “我……大概应该可能也许还好……”邓烟雨寻寻觅觅,在那口锅里找到了橙色不明物体——英勇创死的胡萝卜块。 邓烟雨对着它合十。 萝卜——愿你在天之灵安好。 “继续。”她吩咐道。 “还要我切?”公冶看了看裂开的菜板,想问问她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今晚可以平安走出这间厨房,“我一碰厨房用具就控制不好力道,很危险。” “不要怕,我都不怕。我既然收了你,”邓烟雨持紧刀,笃笃笃丝滑快速地切起了土豆,面色平静且大义凛然,“就要对你负责。” 听了这话,公冶有点感动。 “但是,”邓烟雨手没停,死亡的眼神抬起来,寒气森森逼视他,“你打游戏单手我不管,你切菜,不可以单手,公冶渡莲警官。” “……我,知道了。” “另一只手要握着菜,慢慢来不急,看清楚切的是菜还是手再下刀。”邓烟雨转而沉思,他若真切断手指,那该如何是好?美食家可没有少胳膊少腿还能神乎其技长回来的再生功能吧! 她先不管土豆,凑过去盯着公冶切菜。 有节奏的进刀声响起,萝卜在刀背后面一丝一丝堆起来,邓烟雨没想到他一举得真传,喜出望外,像支单人啦啦队为他拍手鼓励,阿谀奉承:“太棒啦公冶警官,我就说你行吧!你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啦!孺子可……” 好话还没开出个头,公冶的手指就切开了,血珠滚出、淌下。 他对肉没兴趣,本来体力方面就吃亏,一失血,岂非把半条命都失掉了,邓烟雨慌得满厨房找纸,公冶倒不在意,若无其事拨开冷水,冲洗手指。 半分钟后,手指愈合,伤痕都没了。 邓烟雨:“……” 这该死的快速自愈能力,她也好想要。 “你跟我聊会儿天,”公冶说,“我专心切菜会切到手,分散注意力反而不会。” 什么?正常人会有这需求?邓烟雨无语到家了,突然脸色一变:“我还真有个事要跟你说,你好好听。” 往锅里添水,尹理事的脸飘浮于澄澈的水面,她心有余悸地吞咽:“我今天在超市遇见了顶级美食家。” 身旁的切菜声明显一顿,随即恢复如初。 “可吓死我了,就你去拿酸奶那会儿。那个顶级美食家看起来超有钱,还认识你,要我转达一句话给你,”邓烟雨拨起龙头把手,感慨道,“都说顶美是国家生命上的财阀,依我看老百姓的钱也被他们捞得不剩了。” “顶美做不到。我们国家目前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财阀,有资本垄断的也是从政一派,这些人一身清白走得够高了,单为国家做事,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往下才是一些巨商和白手套,这拨群体也就玩得花,山腰上称个王,没能力也没胆子染指政权,而顶美在全世界屈指可数,他们分裂,无血缘,组不成家族,更不用说把手摸到国家命脉上往人民身上压榨。所以即便目前大环境再荒诞,统治权仍然捏在国家自己手里。古洛情愿养着一笼子只进不出的貔貅,也断然不会容忍贪婪到最后把自己都吃了的饕餮在自家领土上冒出一匹。” 只要话题足够敏感,就可以牵扯出一口深渊。他幡然醒悟,不兴再与邓烟雨谈下去,话锋陡转,拎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你不喜欢顶美啊?” “额,我……”邓烟雨撬不动舌头,仿佛胃里一下子塞进一桌满汉全席,惊愕得张着泛白的唇,把装满水的锅端到灶上,勉强开口,“说不上来,我被他吓到了,他身上气息太重,我感觉脖子都勒紧了。” “爱玩,人品低劣,”公冶用五个字总结了那位姓尹的,瞧着完整的萝卜在刀刃下逐步沦为碎末,表情无动于衷,“所以他要你转达什么?” “别让我们等太久,”她一字不差地复述,“就这一句。” “啥意思?”公冶声音里透着狐疑,戒备的神色松开,“我不懂。” “啊?你不知道?” “我活这么大,”公冶目光锐利一闪,“就没见过顶美,我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名……”邓烟雨花容失色,“亲娘嘞,我忘记问他名字了!” “自报家门都不会,”公冶再次切开手指,慢吞吞地移去冲水,说,“不管了,随他去吧。” “可以不管吗?”邓烟雨担忧地说,“他认识你,知道你在公安,也知道你的姓名和代号。” “他想查我太容易了,不要……”第二句话还没表个全,公冶关掉水,一脸不安看向邓烟雨,“他知道你名字吗?” 邓烟雨点头:“知道。” 公冶僵住了。 顶美找她干什么? 他自然清楚这和邓烟雨身上的标记味没关系,顶美口味刁,不稀罕这个。 但他们确确实实抓住了邓烟雨的行踪—— 通过我。 公冶思索至此,整张脸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