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霜芒
地砖上,发出声声清脆的叮叮声。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还是喜欢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傲之感?”他现在靠得太近了,能透过两片深灰色的镜片看见后头苍白的眼瞳。毫无征兆地,他挥动了一下手臂,白茗因为机警侧身闪避过了,但他随即连招又抽击了一下,白茗被击倒在地,护目镜打飞出去,幽微的光亮进了她暴露的瞳孔里,变成杀毒剂似的难以忍受,刺亮使她发出一声尖而长的叫喊。这一刻,白茗被除去了所有武装,像一坨蚌肉,从坚硬的壳里被剥离出来。
“我们篡改历史,编个故事让小朋友们感觉自己很骄傲。我们又为了重现当年传说里的神射手,把新生儿小朋友一个个弄瞎了,还让他们把珍贵的时间都用来训练,剥夺他们的童年,这些全都是为了家族的繁荣,你很看不惯?”白蒐走到护目镜掉落的地方,用手杖尖端戳了戳它,偏头看着旁边地上蜷缩着的白茗,她浑身发抖,整个人都崩溃了,泪流满面,染湿了大片伤疤。
“既然你这么反感家族的荫蔽,那可以呀,我就让你去过一过一个人的生活。我向来都那么偏爱你,因为你是全族天赋最强的后裔,虽然不是与生俱来的,都是贝尔那个女人自己的主意。你那么喜欢北方冰原的传说故事,那你就去看看吧,试试你自己能不能活得下去。到时候没有一个姓白的人会来帮你,那里都是你喜欢的鄙陋粗俗的平凡人,怎么样?”
虽然白茗现在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她能感觉到白蒐冷锐嘲讽的神情。他连一根手指都没有触碰她,却好像实施了一场最残忍的暴虐。
“这次的年假,你就不用去机甲部,也不用去武器部实习了,去冰原当个普通驻边士兵。你讨厌姓白?那就不需要姓了。”他掏出平板,在上面涂抹了几笔,把白茗.Q.薇薇的姓名词条勾了一笔。
白茗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的话,一直摸索着身边地面,终于摸到了护目镜。她哆哆嗦嗦地把护目镜戴回脸上,脑子里尖响的盲音终于停了,白茗好像刚经历了怀抱炸弹爆炸,在支离破碎的状态里。她看着了抛在手边的平板,上面的个人档案涂得一片片污渍,那个代表一切的姓氏Q被涂掉了,名字被涂改成了薇薇安。
沙丘角是城外的一处低洼地势,离腐败树海地区比较近,基本上就是通往死亡通道的关卡。现在佣兵团暂时驻扎在这里。
斯坦穿着简陋的两件式氧气套装,坐在一块乌黑的石块上。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蓬松地披散在脸颊可怖的疤痕上。现在是正午,一天里最舒适的时候,但是白惨惨的天空不见阳光,风倒比早上剃胡须的刀片还锋利,放眼去看天边和山际的相交一线,真像一条沙虫在微微蠕动。铁灰色的毫无生气的山岭,和苍白的没有颜色的天空,好像在进行轻轻的一个亲吻。
芬恩提着一大壶啤酒走过去,他现在好像整个人放松了,大概觉得一切都结束了,马上就要回去重新开始冒险自由的佣兵生活。他的头发也长了很多,好像一大丛茅草盖在头顶上。这几天缺少阳光,使他褐色的皮肤甚至白了一些。芬恩原本想躺在卡车前盖,发动机的温度就像铺了层温暖的褥子,但是远处的一阵吵闹声惊扰到了他。斯坦也注意到了,一阵烟尘由远及近,速度很快,赶得上一辆魔轮的速度。他迅速站起身跑过去,看见两道火光,随着巨型装甲的奔驰轰隆隆喷射着。
冲刺过来的装甲使得几个佣兵人仰马翻,芬恩大叫着回援,以为遇到了恐怖分子,但是马上他就站住了,在原地喃喃,“看着好像是武士单的铁嚎兽……”
斯坦一惊,发现确实很像,随着对方越来越近,熟悉的感觉也越发真实。他先跑过去,把架起机枪的人群拨开,看见那辆涂装熟悉的装甲冲到了眼前,但是驾驶座位里却不是武士单,而是个小女孩。
芬恩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把啤酒桶扔在地上,他只是见过诺里一眼,一下子没认出来,脑子也有点打结,结结巴巴问:“你不是那天去维修钢铁绿蔷的学生吗?武士单和你什么关系?”
斯坦赶快拨开他,“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
“武士单出事了。”诺里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基本上就把事情的严重性说明了,斯坦把她迎进帐篷里,诺里比较详尽地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你有办法吗?”
斯坦皱着眉,他很纠结,武士单退役很久了,佣兵集团完全没有义务营救他。但是他同时也是斯坦的老友,出于私交和情谊,他也应该尽全力救他。
“我……我要找几个人商量一下。”
诺里表现得很紧张,“那要快点了,我怕不能出来很久。”
“你是偷跑出来的?”斯坦惊奇地问,“谁把你关起来了?”
“是亚当,他在看管我。这件事很复杂。”
芬恩像是一只大型犬,拱进帐篷,他既震惊又迷惑,问斯坦:“怎么回事?你怎么和一个国家学院的学生交集在一起?他们都是未来的军部鹰犬。”
斯坦嫌他有点多事,简短地回答他,“她是为了武士单来的,武士单惹上点麻烦,现在人在灰盒子。”
芬恩大叫了一声,“什么东西?咱们去营救他吧!”
“你要硬闯灰盒子?”斯坦冷笑,“我看你上次去翠星开矿把脑子落在那了吧。”
芬恩急得跳脚,“那还能怎么办?会不会是姓白的老头报复咱们?”
斯坦甚至懒得解释了,“你是不是傻?武士单一个小小的街头机械师,早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谁说他和我们没有关系?武士单永远是我最亲近的兄弟,我现在就去救他!”
他刚想一头扎出去,就被一个进来的人揪住,是黑发的扎克森。看见是他,斯坦松了口气,连芬恩也很信任地说:“扎克森,帮我们一起营救武士单。”
他打量了一圈帐篷里的几个人,眼光在诺里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我听说了,但是我并不赞成去蹚这池浑水。黛儿已经离开了十勋团,我们在中央权力机构已经没有势力支持,这时候实在应该低调行事。况且这件事并不是针对我们,波及到武士单也是一个意外。如果我们几个贸然行动,很可能会引发恶劣影响。”
“不需要你们行动,”诺里赶紧说,“只要你们能想办法让我见到武士单就好,我想问问和他交易的人的信息。”
扎克森摇摇头,“你问不出什么,军部一定会在他身上套出所有信息,橘晴会想不到吗?她一定做好了准备,和他交接的人不会留下任何踪迹或信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