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纯
之人。 卫蓁看着祁宴从马上翻身而下,脸上洋溢着笑意,被四下之人众星拱月一般拥着。 春日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那人衣衫之上,他策马扬鞭时,那些细碎的光线好像化成了珠帘玉幕一般绕在他身侧,随着清风晃动。 昨日他在卫蓁面前,显现出是士族子弟身上的高贵优雅,然而今日到马背上时又变了一种气质,炽烈、灼热,就如同繁丽的春日骄阳,耀眼到令人不能直视。 他在军中便是这般吗…… 思绪恍惚之时,少年已被簇拥着往高台上走来。太子走上前去相迎,恭喜道贺,楚太后令人将彩头拿上来,将一把晶莹佩剑授予他。 晋使跟随在侧,笑道:“少将军英姿勃勃,意气风发,颇有晋王当年风范,如若晋王在此,也定会赞叹有加。” 楚太后满面笑容:“毕竟是本后亲自抚养出来的,自小放马鹰台,纵驰荒野,武义皆从名师,岂非寻常子弟能比!” 使者道:“当年太后尚未出嫁,与晋王一同放猎,一晃眼四十载过去了。晋王惦记着与您的兄妹之情,若非路途遥远,不堪舟车劳顿,此番必定亲自来楚都为您贺寿。” 楚太后轻叹一声:“罢了吧,哥哥与我都已年迈,他那身子哪里经得起折腾,且叫老哥哥好生养着。” 她说罢看向祁宴:“待寿辰一过,你可要随晋国使臣一同启程,去晋国一趟,见见你的外祖?” 祁宴的外祖,便是那老晋王。 此前,卫蓁也听阿弟说过祁宴的身世,却是十分曲折,要牵扯到上一辈了。 当今楚王上位之初,权势都被六卿牢牢握在手中,楚王欲清算门阀,祁氏一族首当其冲,阖族上下百人惨遭清算,不留一活口。 祁宴父亲被驱,无奈之下奔走北方晋国,为晋公族收留。 而后,晋国公主姬琴倾心于他,与之私奔。晋王素来疼惜这个女儿,怒极之下,也不能做些什么。 不久祁父在晋王的助力之下回到楚国,于边关重新起势,复祁氏一族。 晋国雄踞北方,势力雄厚,乃诸国之首,老晋王虎狼之君,雄心勃勃,欲逐鹿中原,饶是楚国也得敬畏三分,与之数年来采取联姻结盟之策,边关相对太平。 当今楚太后便是和亲的公主,与老晋王一母同胞的妹妹。 故而祁宴身份斐然,是祁家少主,更是晋王的外孙,楚太后的姑外孙。 姬琴公主嫁来楚国,与丈夫感情深厚,夫妻恩爱三载,可惜染病早早香消玉殒。楚太后疼惜侄女,爱屋及乌疼惜祁宴,将其带到章华离宫亲自抚养,也因此才有楚太后方才与晋使的一番话。 是以在楚国,论身份论尊贵,便是与太子比,他也不遑多让。 满场目光皆落于他身上。祁宴谈吐有礼,从容不迫周转于两国之间,令四下一众王孙都黯然失色。 卫蓁安静在一旁看着,如是场合,便是连太子也说不上几句话。 祁宴交谈之间,随意朝一侧人群瞥来,看到卫蓁,微顿了一刻,很快掠过视线,接着与晋使谈笑风生。 不多时,祁宴陪着太后往高台下走去。卫蓁根本找不到机会与他交谈。 “阿蓁——”身后传来一道呼唤声。 卫蓁转头,见楚王后朝着自己走来,美妇人一身华袍逶迤至地,朱环翠绕间,端庄无比,通身是不容质疑的尊贵。 卫蓁行礼问安。楚王后道:“我听太子说你染了风寒,今日一看,倒是病气消散了不少。” 即便脸上含着笑意,王后声音也是淡漠的,“不过即便在离宫之中,也莫要忘了规矩。待明日,你照例来宫中请安。” 半年来,王后时常唤卫蓁入宫,以她在南地长大,不懂宫中规矩为由,令嬷嬷教导她功课。 不过便是极力苛刻要求,卫蓁却依旧将一切做到极好,叫王后挑不出一丝错漏来。 王后见她如此听话,也拉过她的手,唤来太子道:“太子平日当多关心关心阿蓁,她从南地来,对京中许多事都不了解,需要你在身边陪着她。” 太子点头称是。 快要走下台阶时,迎面迎来一宦官,在阶前停下。 “王后,前头医工传话来了,道是六殿醒了……” 周遭一片哗然,卫蓁抬起头来,握紧掌心,指甲刺入肌肤,一片深深的锐痛。 六殿下的寝殿在草场的西北方向,离这里是不小的一段距离。 王后带着一行人大步走入殿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往里头走,但见重重帘幕掩映之下,男子阖目安静地卧在床榻之上。 医工半跪在榻边,禀告道:“王后殿下,六殿下已经转醒,只是眼下精神不佳,仍需要静养。” 景恪并非王后所出,王后也向来厌恶这个庶子,只是景恪方从鬼门关逃脱,楚王后也不能不管不问,面上的和谐还是得维系的。 楚王后在榻边坐下,轻声问道:“殿下好些了吗?” 侍女将床幔用金鱼钩勾起,床榻之上人的面容露了出来。 帐内光线半暗,男人一半面容藏匿在黑暗中,侧颜深邃冰寒,唇瓣紧抿,透着一线的冷峻。 卫蓁立在人群中,当床榻上的男人动了动身子,过往所有关于他的恐惧,在那一刻齐齐翻涌上心头。 他转首,只是一眼,就看到了立在榻边的卫蓁。 那冷沉尖锐的目光,如同寒冰一般,直达卫蓁的眼底。 “那夜暖殿之中,究竟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六殿下还记得吗?” 他唇间溢出了一声冷笑,周身阴鸷之气浮动。 卫蓁垂在身侧的指尖颤抖,眼中漫起几分恨意。 若问卫蓁若得知眼下处境,是否后悔当日刺向景恪,卫蓁自是不后悔,只恨当初没有刺得重一点,狠一点,以至于让该死之人还苟延残喘着。 四周一片寂静,响起医工的声音:“景恪殿下被利器所刺,脖颈受伤,伤口尚未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