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她受委屈的心意。

一想到外祖家的一片苦心，明璜的眼便阴沉了下来，嘴上却仍勾出一个笑，她双手拍了拍掌，门外一行等候多时，穿戴光鲜的侍女们便端着礼盒礼单，如流云一般地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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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翡东珠金累丝头面一副——”

“镂空金镶白玉缠枝禁步一枚——”

“前朝书画大家襄子《菊酒延年》图一卷——”

明府管事在堂中高声唱礼，他拿着礼单，每唱一句，明璜身后婢女便将手捧着的礼盒递过去给明家家仆。

头面是给明大夫人的，禁步是送给明家嫡长女的，《菊酒延年》图卷则是送给明父明逾之的。

不光他们有里，未在场的明家嫡兄亦有一枚珊瑚嵌珠如意扇坠。明家的两个庶弟也送了一串小叶紫檀并串金珠吉祥手串。

几个姨娘则是每人两枚喜鹊登梅镶蓝宝金钗。站在姨娘身后的三个庶妹亦每人有两只金绞丝镂花铃铛镯。

向家出手大方，给明璜备的东西堪称厚礼。

东珠本就昂贵，向家人一下就配了一整副头面送出手，更不要提前朝书画大家的遗卷，那早已是有市无价的孤品。

不说这厅内的东西，剩下的布匹器物等等，明璜早在进门时就遣人赶去了库房。只在这厅内唱礼，实物却是不在的。

明璜她听着管事唱礼，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她今日本就累了，且从小在平凉长大，不说家中有当铺若干，且就说二舅管着的那个镖局。要雇人押送的，哪一件不是宝贝？

明璜见过的珍宝众多，许多都比管事现下唱的能用钱买到的贵重。她听着听着，眼神竟是开始游移涣散，透着一股疲倦之意。

在明璜眼中，所有礼中最为贵重的应是那副那副图卷，毕竟那副孤品若不是主人家道中落，抵当了无力赎回，也不会落在向家手里。这还真不是有钱便能买到的。

常蕙方才铁青的脸色在这场唱礼中缓和了不少，明逾之听着却是脸色愈发青白，面色更差了几分。

管家唱完礼，明大夫人的脸色是彻底缓了下来，明璜献的这番礼有不少都是献给父亲母亲的。

而常蕙是女子，自是收到了不少首饰台面，这些都可以收进她自己的私库里。

她知明逾之定是不愿退回的。

她微微瞥了一眼明父，竟是挂着笑款步向明璜走来。

“你这孩子，回家来还送什么礼物，送得这些物什...总之，弄得一家人都生份了...”

一顿大棒一颗甜枣，常蕙与明逾之心里即便再不悦，也不能再明璜刚献完礼这个档口表现出来。

这会叫人觉得他们不识礼数。

常蕙拉着明璜的手，宛如是明璜的生身母亲，。她便是连语气都像是一个娘亲微嗔孩子的。

“拢共也没几个银子，这是孩儿的一番心意。便都尽数收下吧。”

明璜说完，便道自己累了，想先下去休息，望父母允许。

她不想再和他们周旋了。方才猝不及防遇到了殷知鹤，又要左右提防堂上众人口中的暗钉子，送完了外祖家备的礼，又甚是想家...

常蕙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忙道：“你一路回来定是劳累了，瞧我都忘了这件事，今日事多...来人，将二姑娘领回房里。”

她双手持住明璜的手，覆在明璜的手上拍了拍，“一路奔波，要好好休息才是。”

等明璜被人领着走远了，堂内几个姨娘也纷纷带着自己的女儿告退后，她才收回目光坐回上堂。

一个从平凉暗中偏远地方回来的二姑娘，出手竟是如此大方，送的都是厚礼。

常蕙方才微嗔明璜时却是连贵重二字都说不得的。

若是说了出口，岂不是就承认了他们这些久居在京师的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连个在偏远地方的武莽之家都不如吗？

毕竟连一长在偏远之地的小娘子都说“拢共没几个银子”。

这几十年在京城的世面都白看了。

时人送礼，讲究礼轻情意重，特别是文人之间。多半都会退半礼与还礼。讲究点的，更是会全数退回。他们倒是想尽数退回去，保留文人气节，但...

明父早已平复了过来，他面色如常。收完管事的消息便告诉常蕙郡王也遣人送了礼过来，是致今日贸然来访与离开的歉意。

“这郡王的礼...却是要退回去的。”

“平凉那边的...向安邦如今是一届白身，向凛又只是个州同，其余人皆不致仕，不退也无妨。前不久庄子上不是收上来了些山货，便把那些个分个十几匹出来，派人送过去做回礼便得了。”

夫妻二人在高堂上商量要回送向家多少回礼，因是说着自家话，连个家仆都没一个，堂中只剩下一家三口。

说完了回礼的话，明父才呷了一口茶，想到今日明璜的样子便重重摇头：“此女妨夫。牙尖嘴利，我瞧着这性子也算不得是什么好的。幸而早有婚约，不然定是个没人要的泼辣货色。这嫁不出去，丢的还不是我们明家的脸？”

“但嫁到王府去也恐生事端，可惜我们家不能退婚，若能退婚...”

明逾之瞧了眼大女儿，重重叹了口气。

他不满意明璜的何止他口中说的那些事呢？见明璜听唱礼时都快睡着了的样儿。便知她定是就浸淫在这些黄白之物中，遍身铜臭，简直庸俗不堪。

文人世家怎能如此近身金玉钱财，做那些商贾之态？

明逾之为明璜将来开罪郡王后明府的处境发愁，想着若是这样他定要将这不孝女逐出家门，免得拖累整个明府。

他自去处理公务，待明逾之走后。常蕙脸上挂着的笑便隐了下来。她疾步走到明无瑕面前，扬手就是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