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弟情仇(4)
梅寒卿道:“我师父是个小姑娘,年纪跟这位宁姑娘也相差无几。那一年,你们韩掌门找我师父的不痛快,结果他们二人实力悬殊,你们韩掌门被我师父打得满地找牙,连祖传兵刃也折了,最后跪在地上起誓,再不找我师父麻烦。我师父这才饶了他一命。梅某有幸,全程目睹此事,也算与你们韩掌门有此一面之缘。”
周辅臣与周辅义气得哇哇怪叫,一时说不出话来,便丢了长弓,拔出长剑,一左一右,直往梅寒卿的要害处刺来。梅寒卿双足一点,往后跃了一大步,同时取出背上的精铁长棍,左遮右攩,抵住他们凌厉的长剑剑招。
宁若英笑道:“梅大哥,看来你这一面之缘,不算是甚么善缘啊。”
梅寒卿笑道:“宁姑娘,你怎么学你梅大哥的油腔滑调了?”宁若英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梅寒卿道:“姑娘的断剑,昨日便在市集上重新锻好了,怎么不来助我?”宁若英笑道:“梅大哥,只有你一人打败他们二人,你所说的你师父与韩掌门的旧事才有人信,对不对?”其实宁若英看了周辅臣与周辅义的几招剑法,心中已知他们绝不是梅大哥对手。
却听梅寒卿道:“说的对!瞧好了!”突地改变棍招,将精铁长棍甩手而出,如离弦利箭一般,直往周辅臣胸膛射去。周辅臣回剑格挡,却如何挡得住,竟被连剑带棍,一齐撞在胸口,所幸是剑背着身,但仍是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周辅义见兄长落败,气得哇哇怪叫,将长剑一抖,连刺梅寒卿的右胁、右腰与右腿。
梅寒卿侧身一让,以棍为刀,斩在周辅义的长剑中段,霎时间将长剑斩作两截。
“何人在欺负我的酒友?”
空中莫名飘来一个男子声音,众人抬首东望,只见河面雾气袅袅,未见来人,但此人身未到却能将声音清晰地递到众人耳中,可见内功异常深厚。
周辅臣与周辅义喜道:“陆兄来了!”
片刻功夫,便见一个人影冲破河面雾气,跃到众人身前,竟是一个背负长剑、衣袂飘飘、温润如玉、笑容纯真的翩翩公子。
宁若英从他眉眼间认出他来,正是十多年未见的陆云白。喜悦之情立时澎湃于心间,她面上只强作镇静,心里却希望陆云白也能一眼认出自己。可惜陆云白目光扫过自己,未作停留,只当自己是与梅寒卿一起的敌人。
周辅义将断剑递到陆云白眼前,道:“陆大哥,这是你送我的宝剑,被使棍的这厮毁了。”周辅臣道:“陆兄不用理会我这傻弟弟,我们与他动手,乃是因为他诋毁我们师父的名声。”
梅寒卿高声道:“我如何诋毁你师父的?”周辅臣道:“你方才不是说我们师父被你师父打得满地……”他突然意识到上当,自己怎么能当众再重复一遍这些诋毁之言呢?
那周辅义见兄长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再看他面色有异,以为兄长忘了后面的言辞,立刻补充道:“满地找牙,兵刃折了,还跪地求饶。”周辅臣怒道:“够了,不要说了!”
陆云白冲梅寒卿拱手作礼,笑道:“在下练过几天粗浅功夫,平生最爱与人切磋武艺。若侥幸赢了,在下便请对方喝一杯薄酒,如若不幸败了,在下会拿出窖藏佳酿,与对方痛饮三日。这位兄台,可有兴趣赐教几招?”
梅寒卿道:“痛快!痛快!兄台请!”说罢,双膝微屈,铁棍上挑,直指长空,乃是太|祖长棍的起手招式。陆云白拔出长剑,单足一点,长剑刺出,一招“明月无魄”,卷起剑风直扑梅寒卿。
宁若英忽地想起当年他曾用此招对付辽使萧轸,将其右臂衣袖削成碎片,她不愿见到梅寒卿与陆云白有任何一人受伤,忙高声道:“陆哥哥,快请停手!”
陆云白剑尖转向,往地上一点,借一弹之力反退数步。他仔细打量宁若英,笑得更温柔了些,道:“你是宁姑娘?”
宁若英点点头,也报以微笑,但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原来宁若英这些年越是长大,梦见陆云白的次数越多。以前陆云白总唤自己作若英妹妹,自己也曾无数次想象再见陆云白的情景,是不是也该相应地称呼他作云白哥哥,又觉太过亲昵了。每念及此,宁若英总觉脸颊忽地发红发热,还让娘亲误以为自己处于走火入魔之边缘,常劝自己练功不可贪多贪急,须得循序渐进。如今从他口中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若英妹妹”变成了“宁姑娘”,心里终有一丝落差。她还隐约预感她与陆云白之间,仿若丝帛断裂一般,初始离分得不远,但愈往后,裂得愈远。
周辅义道:“陆大哥,你怎么不动手了?莫不是听这姑娘叫你一声陆哥哥,你便见色忘友了?但你别忘了,你曾酒后吐露真言,说自己爱慕左姑娘的。”
陆云白腼腆一笑,道:“你可不能在左姑娘面前胡言乱语,叫左姑娘误会。我与宁姑娘更不是你说的见色忘友的关系,我与她相识于十多年前,那时人家才八九岁。”
宁若英心口恍若被千山万壑重压,时时念起的陆哥哥原来有了自己爱慕的姑娘,她没想到自己的预感这么快便得到印证,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又听周辅义道:“你留在连谷城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左姑娘吗?”陆云白道:“不对,我在连谷城是为了筹钱,为了快点建好北境三镇的防御寨堡。”周辅义道:“是不是左姑娘让你做这些事情的?”陆云白看向周辅臣,道:“你不管管你弟弟?”周辅臣道:“我也很想听听陆兄和左姑娘的事情。”
陆云白看向梅寒卿,道:“兄台,来来来,我们来切磋切磋,你若胜了我一招半式,我立即把酒坛搬来,与兄台痛饮。”
梅寒卿笑了笑,先回头悄声对宁若英道:“我替你问问他。”宁若英一怔,想拉住他时却来不及了,但见梅寒卿提着精铁长棍已走上前。
陆云白以为他答应切磋,立刻横起长剑,以“乱云有痕”起招。怎料那梅寒卿却看向周辅义,问道:“那左姑娘叫什么名字?”周辅义道:“你这厮是不是中原武林人士,难道没有听过左采葵这个名字?”梅寒卿又问:“在下孤陋寡闻,还请辅义兄赐教。”周辅义道:“这左姑娘是明姑姑最亲信的大弟子,帮助我大宋守卫这河东之地,在麟、丰、府三州甚得民心。”梅寒卿继续问道:“左姑娘长得好看吗?”
陆云白打断道:“可以了可以了,兄台到底还切不切磋?”梅寒卿笑道:“怎么我一问左姑娘相貌美不美,陆兄就急了?”众人都哄笑起来,陆云白也笑起来,道:“在下容貌粗鄙,又才疏学浅,哪里配得上左姑娘。这点自知之明,在下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