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清平坊
br> 出了回廊,走过跨沟而过的木拱桥,便到了东院。 殷陈一路瞧着布景,心中感叹长安权贵奢靡。 鸾芦推开东院的门,“姑子若有甚需要,可同侍女们说。” 几个仆妇提水将浴桶灌满,殷陈将梅枝搁在案上,几个丫鬟要侍候她脱衣,殷陈连连摆手道不用。 让人退下后,她脱去一身脏衣后,左肩那只青鸟刺青栩栩如生,清瘦脊背斜贯一道狰狞的伤疤。 洗去一身污秽,换了衣裳,殷陈仔细打量起房间布局。 长安的房屋布局方正,正中置坐榻,床榻则靠南墙,一盏绣着鸟禽的屏风将床榻与坐榻隔开,案几箱笥,妆奁椸架一应俱全。 她跪坐在高足案前,将铜镜架起。 镜中女子长眉下一双长而不狭的眼眸,瞳仁黑而亮,义妩曾说过她的眸子最是好看,光华流转彷如琉璃珠子。 半干的发不住往下滴水,滴到她手中摩挲着的钱袋上,钱袋上绣着一朵有些褪色的海棠,被水沾湿后,洇出一丝的深红,“阿母,姨母失踪背后恐怕有更大的阴谋,闯闯却不知该从何查起?” 门被叩响。 殷陈敛起情绪将钱袋收好,门外是两个陌生端着食案的小丫鬟,十三四岁的年纪,“殷姑子,我名香影,这是鸾芜,今日起照料姑子起居。” 香影面若秋月,笑起来时一双眼弯弯,边上性子稍腼腆些的鸾芜只拿一双眼怯生生瞧着殷陈。 殷陈让二人进屋。 两个丫鬟将饭食安置好便乖乖站在一旁,殷陈想在二人口中套些有用信息,“霍郎君性子如何?” 鸾芜将箸递给她,“回姑子的话,君侯对我们很好。” 香影笑而不语,拉着鸾芜站到一旁,“姑子先吃饭罢,若有甚不合口味的,或者有何想吃的都可吩咐我们。” 说罢便微微垂着头,规矩站着。 殷陈瞧着案上几个菜式,才觉得肚子空空,端起粟饭刨了几口,夹起粔籹裹了肉糜,吃了几口又看向香影,“香影,同我说说这宅中的规矩罢。” 香影则笑道: “姑子是客人,不用遵宅中规矩。” 每一句套话都被回绝得滴水不漏。 殷陈索性专心对付饭食,解决了果腹之事,两个丫鬟将盘盏收拾了之后,又将她的洗澡水倒了。 殷陈在屋内屋外转了几圈,实在憋闷,“霍郎君可在宅中?” 鸾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郎君现在后院。” 两个丫鬟为她挽了发,还给她上了口脂。 她许久未上过妆了,看着镜中素净的脸有了颜色,她恍然回忆起十四岁生辰那日,班子的几个阿姊将她从睡梦中拉起,按在小春阿姊的妆案前,七手八脚给她上妆挽发髻。 看着镜中瘦削的面颊,欢声笑语似乎就在耳边,但她眨眨眼,镜中人早变了模样。 “可是扯疼了姑子?”香影看到她怆然若失的神情,问道。 殷陈摇头,“不必太复杂,挽个堕马髻便好。” 丫鬟引着她穿过几处院子回廊,路过满池荷花,绕了半炷香时间才走到后院。 后院花木葳蕤,植修竹,紫薇,石榴等绿植。 正中央植一株高大的树,树冠茂密,将后院上空覆盖了一半。一条弯曲小径通往树下的小阁。围绕着小径的栽种的月季被圃人打理修建得十分齐整,一朵残花都没有。 引路丫鬟停在院门处,殷陈提着及地曲裾裙摆,迈着步子,沿着小径往树下的小阁去。 阁中。 霍去病坐在案前,斜倚玉凭几,身着墨青色襜褕,外披一件素纱襌衣。他并未戴冠,高束的发髻簪一支白玉簪。 听到脚步声,他将目光从书简移到门前,瞧见了提着裙裾而来的少女。 殷陈站在阁外,停了步子。 “请进罢。” 这处小阁本就设在树下阴凉处,又在四周置了几个冰鉴,乍一进入阁中,丝丝凉意入骨,倒像是从炎热的盛夏径直跨入了深秋,殷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阁中只有他一人,殷陈朝他行了个揖礼,“郎君安好。” 霍去病颔首,“姑子请坐。” 殷陈坐下,无所事事揪着腰间环佩,玉石在她动作间相撞,发出叮铃清脆的响声,“郎君现在可否告知我,要救的人是何症状?我好做些准备。” “待你见到她便会知道。” “郎君对我这样防备,可不像是信我。” 霍去病手指轻敲着案面,发出笃笃声,“姑子既为我所用,只需办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我想,你的分内之事,应当是自己探出症结所在。也好让我瞧瞧,姑子的作用究竟值不值得我给的报酬。” 殷陈被他这话塞得哑口无言,索性一手托腮,歪着头看向他,“那至少得让我知道,要救治之人的身份。” 眼前人洗去那身让人不适的脏污,身着淡黄色云纹曲裾,绾了发髻,眉眼明丽,只是脸上被蚊虫叮的红包还未完全消散。 那双明眸微弯,直勾勾望过来时,带着些微狡黠。 霍去病端起案上琉璃杯抿了一口杯中琼浆,而后慢悠悠道:“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