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这席话甚是耳熟,秦衍稍做回忆,想起三年前他决定要留京,告诉独孤上野时,他的措辞与今日她所说的理由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
秦衍心里有所悟,面上装着糊涂,顺着她的话道:“唐街使欲图荣华富贵,这还不简单?现在就跟我回王府,本王保你一世禾仓满院,钱财风光。何苦做街使?靖王妃没有上街面上吹风的道理。”
唐颂笑得讽刺,“靖王殿下口舌难缠,卑职今日有所领教。谁是靖王妃?”
秦衍低哂,“天子钦点,一言九鼎,唐街使不好违背圣意吧。”
“圣上一句玩笑话,殿下要当真?”她笑着质问,“卑职未曾当真。”
“那怎么办?”他道:“我只能想办法让圣上旧事重提了。”
“你敢?”
“为何不敢?”
唐颂长长打了个哈欠,含着两眼泪说,“殿下请便,事成之后记得告知卑职,我好收拾家当,移居靖王府。”
秦衍冷笑,“怎能让唐街使麻烦?要十二抬大轿亲自迎娶才是正经礼节。”
“好啊,”唐颂牵了马回身,“静候佳音。”
“夜路危险,需要我送你么?”他冲着她背影道。
“不用,谢谢殿下关照,”她说,“卑职有刀,谁也近不了身。”
她说了不用,他还是跟了上来。
齐肩时,唐颂侧脸仰视,“多谢殿下好意……”
秦衍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话,“出了凌波桥向东走到头就是靖王府,同路,唐街使不要会错意。”
唐颂哦了声问:“殿下王府是在大安坊还是昭行坊?”
秦衍蹙眉:“昭行。”
仅用半日,她已将西城的布局脱口而出,凭借街使一职摸透整个城区也便是近两日之内的事。
没走多远到了十字巷口,唐颂驻足向他告别,“卑职在延寿坊租了宅院,得向西走了。”
“是么?”秦衍垂眼看她,“不请我上家里坐坐喝杯茶?今晚我靖王府的大门向唐街使敞开了两回,不懂礼尚往来?”
秦衍身量极高,面对面站着,唐颂稍一垂眸撞上的就是他的腰,革带下束着两条长腿,月光下延展出的影子可以把她整个人笼罩。
她身高不亚于寻常男子,仍需要仰面视他,“改日,家里还没顾得上收拾,见不得人。”
“不能够吧,”秦衍不依不饶,“延寿坊内全是大户人家的宅子,不论大小都风景宜人。”
“卑职也是为了殿下和自己二人的声誉着想,”唐颂道:“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吧?”
“大半夜的,”秦衍恶意挑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人怎知?”
“殿下言之有理,”唐颂轻叹,叹出遗憾,“只是家中尚未备茶,等来日备了好茶,一定邀请殿下光临寒舍。”
秦衍不再纠缠,“那我就伫候唐街使邀请了。”
唐颂躬身揖手,牵着马背身而去,他嗓音追了上来,“再会。”
她回复:“再会。”
对话终结,她还没有走出他的影子,一阵风吹来,吹起他的袍角,她脚下的阴影扭曲成峥嵘面貌,将她吞噬在寂静的夜里。
回到延寿坊进了宅院拴好马,唐颂开始四下检查,堂屋院落干净整洁,灯烛炊具一应俱全,她从井中打了一桶水,坐在廊庑栏杆前饮下一杯凉月,河州的月色从未这般明朗过。
吹灭灯烛,窗外那盏月变得模糊不清,唐颂和衣而卧,身下雕工精良的床榻在夜间折射出光泽,明天路过集市,要买一床好的被褥过冬,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