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r> “我爸死了,贺少爷——现在的我,无家可归呀,还在意冷不冷?” 贺庭温垂下的长睫不动声色的一颤,开腔沉了些:“抱歉,节哀顺变。” 乔嘉南定定地看人一眼,收起了那几丝讥讽,她后退一步,靠着公交车站牌,冰冷的触感顷刻间透过外套贴紧了她的腰,彻骨的寒意传来,乔嘉南却笑意更甚。 她歪了歪头,手指探进了自己的小包包,忽明忽暗的路灯拉长了乔嘉南的影子,也映得她睫下重重,只见她开口,懒懒地抬起那双平静无波、只有笑意浅浅浮在表面的眼: “是有点冷——借个火?” 贺庭温面色不动地看着她,半晌,从自己口袋里抹出一个打火机,动作轻慢,却半分廉价的感觉都没有,就那么递到了乔嘉南的跟前。 可乔嘉南却伸出了摸索着包包的手,手掌一摊开,空无一物,乔嘉南兀地笑出了声,声线却轻飘飘地,她说: “这次有点不一样啊……” “想跟你借个火,可惜,这回好像,忘了带烟。” 贺庭温抿了抿唇。 四目相对,路灯透彻,清晰地映在两人的眸底,贺庭温就这么看着,看见浑浊的灰尘飘荡在空气里,于明亮下格外惨淡,也看见眼前的女人乌发中有几缕碎发微弯,如镰刀冰冷。 思绪混杂。 这是乔嘉南第二次向他借火,上一回,是在初夏的夜,医院ICU部。 彼时贺庭温避开人,在楼梯间的平台上通完电话,转过头却撞上了一双饶有意味的眼,原本微微涌起的怒气被压下,诡异的静默在楼梯间中蔓延。 半晌,终是乔嘉南嗤笑一声,她撩了把头发,从转弯处慢悠悠地走了下来,一双腿明晃晃地,就那么撞着贺庭温的眸光,走到了他的面前。 第一句,乔嘉南便是笑着发问:“刚刚你的表情,好像是想问我为什么偷听人讲电话,那为什么看清我的脸之后,就消气了呢?” “——可怜我?” 贺庭温不语。 “让我想想……”乔嘉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后退一步,上下将人扫了一眼,而后才开口,“你是贺家刚刚回国那位大少爷?” 晦暗鉴照在贺庭温清俊的下颚上,他什么也没说,只这么看着人。 乔嘉南看他不说话,啧了一声,倚着楼梯的扶手,慢悠悠地摸出根烟,也是歪着头,笑着望向贺庭温,张嘴便是: “喂,贺大少爷——借个火呗。” 她眸底很清,面上的笑意半分都融不进去。 鬼使神差地,贺庭温还真从口袋中摸出了个打火机递了过去。 乔嘉南眸光微漾,她轻笑一声,熟稔地点了个火,去燃自己指上的一截香烟,她那日的口红偏重,启唇间也替烟身烙上了一道艳色的疤。 “喏,还你。” 她随意地将打火机抛了回去。 贺庭温稳稳地接住打火机,他微微抬眼,只见烟雾枕着乔嘉南的唇弥散在面前,像一扇朦胧的屏风,而他却在这扇雾下,探到她那双笑下含讽的目,连眉尾也流动着无名的绪。 而乔嘉南在站在那里,细支燃烧的火焰团簇成一浑雾气,浑浊的飘荡在空气中,她抬起下巴,示意般指了指外面: “如果你在贺家真能说得上几句的话,贺少爷,麻烦出去跟那群人说一下——” “让他们带着记者和虚伪的补偿礼品,从我爸的病房门外,滚出去。” 跟着尾音一同落下的,是乔嘉南毫不掩饰的戾气与讽意。 贺庭温就站在那里,他眼下有一颗暗赭的痣,在晦暗的灯光下显得绮丽又幽明。好半晌,他才缓缓点头,言语间滴水不漏: “抱歉,这段时间打扰了,我这次来,就是来结束这场闹剧的。” 说罢他便转身,走到门前时又一顿,微微偏头,礼貌地留下一句: “以后的贺氏会由我接手,以及对于他们闹出来的事,我很抱歉。” “……医药费方面,你不用担心。” 乔嘉南笑了。 笑得眼底却满是冷色,指上的一尾残烟将坠未坠,星火挣扎。 思绪回笼,漫天雪花飞舞,雪势愈发的大了。 贺庭温无声回神,他就这么看着乔嘉南,好半晌,终于开腔:“你现在要去哪里?” 乔嘉南定定望人一眼,笑意更浓,她直起身,忽然靠近了点,而后满意地探到眼前人来不及掩下的、微晃的瞳,于是她垂眸,恰到好处地让人窥见自己一缕浓重的忧色: “都说了,我无家可归。” 不等眼前人说话,乔嘉南再近一步,狭长的眸也生了层雾气,像是疑惑,更多的却是明晃晃的讽: “你们贺家那几个——不是让我们死远点么?” 贺庭温垂眸,撞进了乔嘉南的眼里,冬夜的风太刺骨,此时此刻却携带着眼前人几缕香气,伴随着夜风,若有若无地抵在他的鼻尖。 顺着飘落的雪花,乔嘉南苍白的脸颊就这么映着路灯的光呈现在贺庭温的眼前,她细长的眉攢着一汪秋潭水,讥讽下,却明显有层雾气在难以流动地发涩、发苦。 贺庭温眸光微晃,从第一面到现在,他都知道乔嘉南极其擅长用冷艳漠然与讥讽淡笑示人,知道她说话不可信,知道她是故意在这里等着自己,因为吃定了自己会来。 可他的确还是来了。 他下车的时候,正好看见乔嘉南站在那里,单薄且傲立的身躯落在贺庭温眼底,却是坠入深渊的无助和烙刻在骨肉里的自卑搭建而成的、最坚硬的外壳。 于是他心尖一紧。 “……”贺庭温轻声,“今天下午,贺氏正式召开了股东大会。” 乔嘉南眉眼不动。 贺庭温垂眸,克制有礼地后退一步,回到了正常社交的距离,而后开口再续: “因为你父亲那件事后续引起的一系列重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