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连手指都在抖:“你想睡觉,你想好起来,那我叫你来接受治疗你怎么跑得比谁都快?我都换三个号码了,你都给我拉黑?” 乔嘉南毫不畏惧,像是眼前人这个神情才能让自己轻松半分,她笑着: “来接受治疗就是重复接受催眠,一点隐私都没有,我很害怕的。” 是玩笑的语气,可乔嘉南眸底却一片清冷。 陈麟气极反笑:“你怕个屁你怕,乔嘉南,我跟你讲,今天你必须给我接受治疗,不然我……” “陈麟。”贺庭温忽然开腔,打断了人气急败坏且强硬的碎碎念。 乔嘉南挑眉。 陈麟一口浊气哽在心口,他看着站起来的贺庭温,目光交接半晌,陈麟终是硬生生将未说完的话连带着气性给咽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坐了回去,而后望向乔嘉南,重新挂上微笑:“抱歉,我失态了。” 乔嘉南瞧他模样,嗤笑出声:“真出息。” 陈麟继续微笑。 贺庭温向前一步,走到乔嘉南的身侧,俯视着陈麟:“情况很严重么?” “……”陈麟挂起了很有职业道德的标准微笑,“您说呢?” 贺庭温睨人一眼,也不说话,陈麟后知后觉地住了嘴,没好气地瞪了乔嘉南一眼: “重度焦虑还能继续加重,艾普唑仑也得吃双倍,加上十几片褪黑素才勉强睡那么两个小时,她还能完好无缺地坐在这里,明年清明不用给她上香我都得还神了。” 贺庭温垂眸,就这么看着乔嘉南,而后者则是微微抬头,直直地撞进他的眼里,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眸光微闪,脑海里划过了方才文件夹上看过的字: 艾普唑仑,催眠镇静药和抗焦虑药,也抗惊恐。 贺庭温就这么看着乔嘉南,好半晌,才轻轻开腔:“多久了?” 乔嘉南不语。 陈麟无声地走了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从乔叔叔走了之后到现在么?”贺庭温一顿,眸底似乎有些什么在翻涌,“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嘉南就这么微微仰头看人,眸底缀着白皙光投下的星点,沉默即默认。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贺庭温眸底翻涌的思绪越来越浓,乔嘉南才兀地轻笑了声,她尾音上扬,是熟稔的调戏,却明晃晃地携带着恹恹的意味: “跟你说什么?说我失眠,实在睡不着,请贺大少来陪陪我?” 贺庭温抿唇,眸底似乎划过了一丝什么,脑海却始终清晰,开腔稳稳: “你不想接受治疗,是怕陈麟催眠,窥你梦境?” 虽然是问句,却已经是笃定的语气。 乔嘉南眸底晃晃。 半晌,她垂眸,笑了声:“还真是最讨厌这种被看得透透的感觉。” 语气跟那天凌晨一模一样。 “……” 贺庭温垂下的五指不自觉地虚虚合拢,不知过了多久,他后退两步,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以平视的目光看着乔嘉南,无波无澜,开口淡淡: “其实更多时候,我是看不透你的。” 乔嘉南转身看人,挑眉:“比如?” 四目相对,贺庭温沉默。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懂乔嘉南那些若即若离的动作、若有若无的可以称之为“勾-引”的意味、以及显而易见的挑衅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可以清楚地穿透乔嘉南眸前晃着的伪笑去看眸底的细碎本质,也知道乔嘉南想做什么—— 只是贺庭温选择默认。 他可以看见很多东西,可他从来都没有在乔嘉南眸底的本质中、看到过一丝除清明外的意味。 乔嘉南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她清醒地看着这世间的一切,可本身却麻木不仁,是止不住的厌世。 但问题就是太过清醒。 就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放手离开,还顺带着骂一句:拜拜,这个傻逼一样的世界。 而她望向自己的目光,贺庭温曾经试过思索良久,却也始终没有找出答案,只一点——贺庭温清楚地捕捉到了一抹名为渴望的意味。 无关欲望,不是渴望他本身,而是更深层的东西,是渴望与毁灭交织——这是贺庭温曾经捕捉到的、清清楚楚洒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往后思索颇久,还是不得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