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中降临的西方神话里蛊惑人心的神祇—— 于是沉默一秒,两秒,三秒。 心跳声在一片寂静中愈发明显。 于是贺庭温终于在乔嘉南的注视下掀起眼皮,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也像是冲破了什么,反正贺庭温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然后便当着乔嘉南的面伸手,轻轻地扯松了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带。 领口撑开来,露出脖子上冒起的青筋。 更像是压抑多年、从未外泄过的情绪在此时此刻,得到了释放权。 乔嘉南的目光就这么顺着骨节分明的手而动。 “……嘉南。”贺庭温垂下手,就这么看着她,目光赫然温柔了几分,“你大可以放心地相信我。” 他说。 我永远都站在你那边。 乔嘉南眸光微闪,只是面色不改,甚至还作挑眉状拖长了声儿哦了一句:“什么叫做,永远都站在我这边?” 贺庭温顿了顿,笑意更柔,他轻声且虔诚:“其实你看出来了,是吗?” 乔嘉南笑了:“我看什么?” 这次轮到贺庭温沉默,他忽然上前一步,高挺的身躯照下的影子完完全全地将乔嘉南笼罩,贺庭温垂眸,甚至都能清晰地看见眼前人每一根睫毛,于是他连呼吸都放轻: “看我的眼睛。” 乔嘉南抬眸,直直地撞入贺庭温缀满了碎星的眼睛里,只映着她一个人。 在那一秒,乔嘉南甚至还能抽离出来,完完整整看见贺庭温身上那些自己曾经最厌恶却也最渴望的阳光,完完整整地洒在了她的身上。 就像开始的开始,她是自知无望逃脱,便想拉着高高在上的天神跟自己一同沉进淤泥。 贺庭温眼里的意味越明显,便越昭示着乔嘉南那些几乎是铺陈开来在他面前的、从腐坏的内里酝酿出的疯狂。 一览无余。 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不止这些,还有现在摆在眼前的、最明显的一样—— “乔嘉南。” 贺庭温垂眸看了她许久,才认认真真地开口,说了一句: “如果撑伞没意思,那我淋雨来爱你吧。” 他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乔嘉南所在的淤泥里。 他没有要成为乔嘉南的救赎,也没有要做谁的救世主。 只是乔嘉南在哪里,他就义无反顾地陪在她的身边,而已。 乔嘉南几乎被贺庭温说那句话时眼里所迸射出的满满爱意与无悔征服,而就在乔嘉南失神的那几秒,贺庭温低头,用指腹轻轻地擦过她的眼尾,似乎要为她擦净曾经落下过的泪。 全都一一弥补回来。 “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也没有资格评价什么,我只知道,我想好好保护你。” 贺庭温几乎是气音开腔,一字一顿,无比温柔,连吐息都温热: “而这个念头,早在我第一次在医院楼梯口看见你的第一眼时,就烙印在了我的脑海。” 所以无关可怜,无关怜惜。 “我只是纯粹的、爱你。” 跟你出身、经历都没有关系,我只是单纯地爱你这个人,原本面对你时的悸动是我这么多年来最无解的困惑,后来我终于找到了答案,答案是你。这是特殊的、晦涩的、无人能解的感情。 贺庭温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乔嘉南的眉眼,似乎要将人模样刻进骨血,镌进灵魂。 乔嘉南觉得贺庭温疯了。 她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为自己的蛊惑成功而庆祝,而是觉得贺庭温明明透过这副皮囊看到的是被火炙烤的灵魂与被摧折的肉-体,却还是一遍遍地在对自己说爱。 难道曾经因发病和醉酒在教堂发疯时,透过光看到的玛利亚像似在她身上显世,真的是爱吗? 乔嘉南忽然有些恍惚。 可等她从恍惚中回神时,却蓦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比精神先行,在贺庭温温柔地摩挲着自己脸颊的时候,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用唇堵住了那双一遍遍对自己说爱的嘴。 唇瓣相接,息热交缠。 贺庭温脑海骤然炸出了一片火花,他瞳孔剧烈收缩,却在对上人显然有些迷蒙的眼睛时,听见了一声又一声剧烈跳动的心跳。 于是也只是紧紧愣神了那一秒,贺庭温便无师自通地强夺回了主动权,一手搂住乔嘉南的腰,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直接加深—— 半明半昧灯光下,燃烧的灼热在翻滚,男人眼神是一片深色暗涌,而女人则是带着细微的颤栗、连眼尾都洇开了一片红。 四周都骤然失声,又顷刻被填充完整。 过程太像航道偏轨再合并,磁场吸引、齿轮吻合,因此成为新的一体,毫无罅隙。 贺庭温清醒、通透、是于天穹高悬,永不坠落的一轮月,他清亮的眼眸里是远山、秋色,与一片无尽的湛清。 可活在光与暗的相逢处、待在明暗寒冬里的乔嘉南走进了贺庭温的世界。 从此之后,秋色与冬夜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