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宋言月是在那场订婚宴闹得满城风雨的几天后,单方面宣布要跟贺元叡离婚的。 所有人都目睹了她第一次掀开那张温婉的外皮,近乎强势地从贺家搬了出来,她毫不手软地公布了贺元叡婚内出轨、并同情妇育有一女的事实,宋氏的律师团队出面,要求分割贺元叡名下九成财产。 好几次,都有人目睹到贺元叡如同丧家之犬般在大街上、会所里、宋家门前,低声下气地祈求宋言月的原谅。 可宋言月一次都没有回头,甚至现任宋氏集团总裁、宋云宜的大哥宋诏还亲自下场,在某个顶级会所的门口,将追上门的贺元叡阴阳怪气了个狗血淋头。 一时,A市豪门圈内的流言蜚语不停,只是更多的人,似乎将更多窥探的目光放在了那场狼狈结束的订婚宴主角身上。 那场宴会的结尾,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的贺庭温。 他静静地站在宴会的中央,被拂开的手无力地垂落着,满脸绝望又无措地看着乔嘉南毫不犹豫的背影。 直到所有人离开的时候,贺庭温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落寞得像一座雕像。 绝望在盛大的死寂中流淌,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了: 于贺庭温而言,冷静自持的前半段人生已然结束,从乔嘉南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便心甘情愿地破了戒。 至此,他坠下神殿,以汹涌爱意染就的壁画后景,毫不犹豫地走进爱的樊笼—— 乔嘉南即戒律,乔嘉南即箴言。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贺庭温都爱她。 更何况,自订婚宴那场闹剧后,讨论最热切的不仅是订婚宴本身,而是从那天晚上开始,贺庭温就再也没回过贺家。 也再也没回过贺氏。 宴会上那句“贺氏我不要了,你带我一起走”清晰地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贺家,怕是有大动荡。 可贺庭温不在乎。 他只要乔嘉南。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外面所有纷纷扰扰,都尽数被屏蔽在了别墅之外。 卧室里,灯没有开,落地窗帘紧紧拢闭着,阳光一丝一毫都透不进来,而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乔嘉南静静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似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 她正在独自蜷缩在自我世界里,黑暗在这一刻像极了安全的防空洞。 她已经不记得时间过去多久了。 从宴会上被季明婉带离之后,回到别墅里,季明婉在踏进家门的后一刻,一直□□着的身躯便瞬间卸了力。 季明婉几乎是下一秒便瘫倒在地上,四肢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就这样仰头看着一言不发的乔嘉南,似乎带着最后一抹希冀: “南南,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个贺向泽胡说的?贺老爷子他怎么可能……他、他怎么会……” 可乔嘉南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站在那里,好半晌,才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碧绿的玉戒和手腕上那两只翡翠镯。 然后在季明婉通红双眼的注视下,乔嘉南缓慢地、将手上戴着的东西全都摘了下来。 她背着光,季明婉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她动作是那样的缓慢而决绝。 东西被放到了桌上,啪嗒落得清脆的几声响。 季明婉心底一颤。 然后乔嘉南一言不发地走到季明婉身边,动作轻柔地将人扶了起来,又细心地拍了拍季明婉的礼服裙,对着人扯了个笑,便转身往楼上走。 只留下季明婉站在那里,看着那消瘦的背脊,一寸寸往上,却寸寸,都没有再弯折。 然后,她便再也没见过乔嘉南。 乔嘉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不回应,季明婉每天送上去放在门口的饭菜,原先还有动过几口的痕迹,可这两天,却是原封不动地放在原位。 季明婉害怕极了,她从小心翼翼地敲门,到最后焦急地大叫,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扇门没有再对任何人打开过。 接到电话后,陈麟和宋云宜几乎是马上赶到别墅,且两人难得同框安安静静,在到达别墅碰头时,陈麟拎着药箱风尘仆仆,宋云宜也踩着高跟鞋跑得飞快,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惊涛骇浪。 冲进别墅后,宋云宜上前扶住了哭得满脸通红、摇摇欲坠的季明婉,而陈麟则是简单问了两三句后便直往楼上冲。 在安抚好季明婉后,宋云宜也顾不得仪态,直接脱掉碍事的高跟鞋,赤着脚往楼上跑。 可当她冲上楼,却看见陈麟站在那道房门前,焦急地来回踱步, “怎么了?”宋云宜小跑过去,一把抓住陈麟的手,一脸焦急,“进不去吗?” 陈麟压低了声音:“房门被反锁了。” “那你踹门啊,等着干嘛?”宋云宜气急,“阿姨说嘉南两天前天晚上开始就没动静,你还在等什么?我都怕死了!” 陈麟顿了顿,他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沉声:“我觉得她不会——” “至少现在,不会。” 宋云宜抿了抿唇,同样望向那道房门,半晌后,她也轻声:“可是不吃不喝,也会死人的。” 沉静许久,陈麟给宋云宜递了个眼色,宋云宜一开始还皱着眉不解,好一会儿,她才恍然大悟。 可室外的细语,一丝一毫都没有传到房间里面。 在令人窒息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乔嘉南依然蜷缩在角落,浑浊的、脆弱的白停靠在颓靡的黑色里,矛盾,却又抵死纠缠。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把人紧密包裹,缠绕着溺毙。乔嘉南像是放弃了挣扎,安静地蜷缩在那片海域里,放任自己持续下沉,沉到更压抑、更密不透光的黑暗里。 她连光都不要了。 那些回忆死死缠绕着她,禁锢着她的脑海,所有画面都被一一串联起来,从乔父出事、坠楼、到贺家出手找的医生、那些天价续命药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