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br> 可他有过那个想法。 贺泰知知道乔嘉南骄傲的骨头下有多肝肠寸断,知道她所有的脆弱,可为了贺家,他还是那样做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有人真的、纯粹地来爱我?” 乔嘉南哽咽着问,嘶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中回荡,清清楚楚: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肯对我怀有善意,为什么上帝不肯分给我一点点慈悲?” 从出生就被抛弃、被收养后又被那么多人怀着莫须有的恶意欺凌了整整八年,好不容易熬到长大,乔父却又出事了—— 乔嘉南不明白。 她不明白。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想要纯粹的爱意,太贪心了吗?” “可是,我只是想要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啊。” 我想有人来爱我,来爱这副皮囊下的、那个丑陋、敏感、阴暗、又自私的我。 一点点爱就好。 我想要他们爱我这个人,而不是任何基于各种原因上的弥补和愧疚—— 为什么就是不可以? 那些倔强、孤傲和伤害之下所有的云淡风轻,如果有人肯认认真真剥开来看,就会发现底下其实是一句又一句: 来爱我好不好? 只爱我好不好? 来告诉我、要坚定地走向我、不留余地地告诉我—— 我有多值得被爱。 好不好? 乔嘉南本身,其实由始至终,都只像是情感的枯井,里面哪怕只有一点水,她也会当成宝贝似的护住,她灵魂缺爱,于是被那些无微不至的、面面俱到的关怀惊叹至缄默,沉溺于比春风暖、比冬阳柔的温柔体贴。 一点一滴细微的,全都是她拼命汲取的温暖。 低低地、绝望的嘶吼声在房间中回荡。 而就在这个时候,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小黑却忽然“汪”了一声,似乎想要跟乔嘉南说些什么,它急切地拍了拍乔嘉南的脸: “汪!汪!汪!” 它似乎迫切地想告诉乔嘉南些什么。 乔嘉南抬起头,她就这么看着小黑,那张从前艳丽的面上此时此刻满是泪痕与孤寂。 她似乎有些迷茫,小黑看着她的样子,忽然从怀里窜了出去,然后一爪子拍到了乔嘉南身后的房门上—— 像是顺应了小黑的焦急,下一秒,乔嘉南便听见了仅一门之隔的,那道极度暗哑的男声。 “阿南。” 乔嘉南浑身僵硬。 “我是贺庭温。” 门口的贺庭温,也是像乔嘉南一般坐在地上,倚着房门,不知道坐了多久,入定得如同一座雕像,毫无生气。 一门之内的那些低吼与绝望的宣泄,都尽数被贺庭温揽入耳中。 于是每传出一句,贺庭温垂落在地上的手便收紧一分,直到现在,掌心都是猩红的一片。 可他放任痛苦将自己吞噬。 贺庭温嘶哑着,对着房门内的死寂,缓慢地开口: “对不起。” 他说。 乔嘉南心尖一颤,只一秒,排山倒海般的、巨大的心悸便涌来,似乎要将她吞没。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阿南,我还是想跟你说。” 贺庭温垂眸,羽睫颤着的,皆是悲悯与自苦: “乔叔叔坠楼的那天,我确实在现场——”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那天,我是刚得知消息回国,等我赶到的时候,贺向泽跟乔叔叔正在拉扯,没等我冲上前,乔叔叔就已经掉了下去。” 乔嘉南死死捂着自己的嘴。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帮凶。”贺庭温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却字字都如千斤重,“我年少出国,是因为妹妹在我怀里夭折了。” “我抱着沛琅,看着她在我怀里闭上眼睛,感受着她小小身躯温暖却一点一点在流失,最后,变成冰冷的一具尸-体。” 贺庭温那两丸乌漆的瞳,似极了被汲干的汪洋,虽然依旧有广阔而深邃的轮廓,却再也见不到浪潮涌动,也见不到倒映在水面的月光: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走不出来,闭上眼睛就是沛琅最后的对着我笑的画面。” “于是我开始失眠,开始吃药,开始看心理医生,可是都没用。” “后来,是乔叔叔发现了异样,他找到了我——而那个时候,我瞒着所有人,早已站上了大开的窗台。” “乔叔叔救了我,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最后,他还提到了你。” 房门里面的乔嘉南泪流满面,可她还是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哀鸣。 那是旁人从来都不知道的、贺庭温的过往。 而现在,贺庭温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了乔嘉南面前。 “乔叔叔说,他的女儿南南,也是像我一样,可他说这不是病,他说他的女儿没有病,只是太难过了——” “他说,是他给你的父爱还不够多,所以他要努力,要用满满的爱来包围你,让你真切地感受到被爱,这样,你就不会生病了。” 乔嘉南痛哭流涕,贺庭温的每一句,都像是赋予了极大的画面,乔嘉南甚至可以想象出乔父说出这些话时的神情。 “阿南,是乔叔叔救了我。”贺庭温轻声,却很沉重,“可是我对你的爱,没有一分一毫是基于我对乔叔叔的感激之上,很抱歉,那天我没有拉住乔叔叔。” “可是阿南,乔叔叔没有把你当成糖糖,他对你的父爱每一丝每一缕,都是真真切切地只给你乔嘉南一个人的。” 贺庭温一顿,那些爱意潮又涨,像晚潮击碎滚滚而来: “而我对你的爱,从来都不是基于对乔叔叔的感恩和对乔家的愧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