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见闻·二
图特摩斯的声音有些大,以至于周围围观的人都不由望向了他。老妇人还愣怔着没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拉着自己的少年,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你的面包我全要了。”图特摩斯的话语有些生硬,似乎还不太习惯与这些身份低微的平民说话。而他的性子本就偏于急躁,见迟迟得不到回应,索性掏出了临行前我特意叮嘱他带上的袋子,从里面随意的抓出了一把玻璃珠,便放进了老妇人手中正抱着的篮子里。接着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便扭头走了,嘴上说的要买的面包也没有拿走。 埃及的古代政权,并不使用钱作为代币交易货品,这里依旧是以物易物的时代。而那些王宫里常用的玻璃珠,因为质地精良,而十分的值钱。 我匆匆扫了一眼,那一把玻璃珠少说也有十几枚,恐怕足够老妇人家里过上好一阵子了。 我迈步跟上了正快步离开人群包围的图特摩斯,他不知此时在想些什么,埋头走着路,也不管前方的道路通往何方。 “图特摩斯,图特摩斯,你走慢点,等等我!”图特摩斯腿长,步子也大,先前他会顾及到两人的路程差异特意放慢了速度等我倒还好些。这时候他闷着头快步的往前走,我小跑跟在他身后也觉得颇有些费力,不得不出声想要喊住他。 图特摩斯听见了我的喊声,终于回过了神。他站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看我,依旧那样低着头等着我走到他身边。 我走到他身旁,弯下身看着他低垂着的头:“你怎么啦?”我隐约能够才出图特摩斯失态的原因,我尽量放柔了声音,笑眯眯地看着他。他终于看向了我,我也恢复了正常的站姿看着他动了动嘴唇,一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地模样。 我看这番情形,索性带着他离开了闹市区,向着城区的边缘走去。随着我们越走越远,嘈杂地人声渐消,我始终偷眼打量着站在我身旁的少年。他此时脸上已经不再是一出宫时那吊儿郎当,意兴阑珊地模样。 虽然仍旧四处打量,但他的面色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现代的卡纳克市就建立在古底比斯都城的遗址之上。在现代化的建筑与道路之下,这些旧日的繁华都成了过眼云烟。 我贪看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图特摩斯说着话。忽然一阵湍急地河流声被风送到耳边,我们都不由转头望去。尼罗河宽阔的河面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也许是因为汛期即将来临,此时的尼罗河中河水开始变得湍急,带着恢弘的气势在我们的眼前奔涌而过。 在图特摩斯的带领下,我们登上了城墙。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驻扎在城门的士兵竟然认得他。我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看到图特摩斯,并未露出些许地诧异,就一脸恭敬地让了开。目送着他走上了城墙。 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常常来到这儿。 但留给我回味这个问题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大自然的壮丽就在我们面前展露无遗,也将人本身衬托的无比渺小。底比斯城区耸立的高台之下,是一片连着一片的良田。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些田地里的作物都将被收割完毕,并再次被尼罗河的河水淹没。 “为什么?”图特摩斯没头没脑地一句问话让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在他很快就接上了自己的问题:“为什么在底比斯,还有这样贫穷的人家,朱里?!明明每一次朝议时,西维尔、总司库都告诉我和女王,‘今年因为哈比女神的馈赠,粮食得到了丰收,人民也过的十分富足’。如果他们所说属实,那我们今日见到的老妇人又是什么呢?” “这没什么好为什么的,图特摩斯。西维尔与总司库说的也许并没有错,但毕竟你们都只有两只眼睛,也只有两只耳朵。你们早就已经脱离了百姓的生活,基层的官员如何向他们汇报,他们自然也就如何向你与女王汇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自然也就无法避免了。” 图特摩斯听了我的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来:“所以若是想要了解真实的民情,就应该自己去看看。这就是你今天带我出宫的原因,对吗?” 我点了点头,但又补充道:“就连王城脚下都不免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更遥远的地方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的……” “我……我没有想到在我的治下,还有人过得这样悲惨的生活……”图特摩斯双手搭在城墙之上眺望着远方,语气里透着失落。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若不是我此时正留心注意着他,也许会就这样让他的话语淹没在呼啸地风声中。 我从他未尽地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也许可以称之为自责的情感。 “以前你不知道,但是现在你知道了呀,这就是进步不是吗?”我温声宽慰着面前的少年。 可这一次我的话并没有让他开怀,他的面上仍旧那么凝重地注视着城墙之下。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了农田中,正弯着身子劳作的农夫们。我将一切看在眼中,我想至少此时此刻,这个少年的眼里不再只有那些宏伟的奇观与战争,也不再只有他虔诚信仰的神明,百姓开始被他放在了心里。 沉浸在帝国无上荣光之中的少年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察觉到了隐藏在繁荣之下,社会的另一面。 “其实,纵观古今,不论是多么繁盛的国家,多么贤明的国王,在他的治下都无法做到所有人都丰衣足食。贫穷总是寄生在任何我们肉眼所不及的地方,无法彻底消除。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会有人能够实现这个理想吧……” “这么难吗?”图特摩斯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是呀,很难,至少在你我的有生之年,这大概都是无法解决的事情。”我回答的肯定,即便我无法确切地告诉他为何会这么难。但在物质文明如此丰富的现代,即便是在那些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里,贫穷仍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何况是在这个古老时代之中的埃及呢? “有生之年?朱里,你身为神使,也会死亡吗?”图特摩斯好奇地看着我,再次发挥了他那关注角度清奇的特点,把我成功噎住了。 “呃……”我无语凝噎,一时之间竟然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来搪塞他。 “朱里,你要陪着我,你不能死,就算要死……就算要死也要在我之后。”图特摩斯忽然拉住我,紧张地说道。我忍不住当着他的面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