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夕
那阵急促地脚步声让我一惊,又很快的回过神来。我下意识地起身想要下床伪装这个床上空无一人地假象,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这样肆无忌惮地脚步声,除了这座宫殿的主人,还能属于谁呢?我放松下来,又懒懒地躺了回去。 “你们都退下吧,不用在殿里服侍我。”图特摩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微微抬头,可以从重重地幔帐外看见一个模糊地轮廓。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我听见了一阵衣物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又过了好一会,我猜图特摩斯是在等着大殿里服侍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我的眼前蓦地一亮,幔帐被人掀开。他的动作很快,因此显得有些粗鲁。我皱起眉看向他,果然是图特摩斯。少年看到了依然躺在那儿赖床的我,忽然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冲我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漂亮的笑容。 “朱里,你还在,真好!”我听到他用一种庆幸地语气说道。 我的脸一沉,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但还是重新坐了起来,脸带怨气地看向图特摩斯。不知道现实中自己身体的状况,这一点令我有些焦虑,也让我对自己的现状摸不着头脑。我伸手向我的脚踝摸去,那里正是我被眼镜蛇咬过的位置,此时梦里的我,肌肤光洁依旧,丝毫也没有任何受伤地迹象。 “朱里,朱里,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因为醒了之后没有吃东西?”图特摩斯越凑越近,最后索性在床边坐了下来,探过半个身上来看向我。我们俩的脸贴得从未如此近过,近到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呼吸之间,他温热地呼吸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老脸一红,上半身便向后倾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图特摩斯好似浑然未觉我的别扭,他还在那儿歪着脑袋说着:“我有时候刚起床脾气也不太好,吃点东西就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忽然站起身,什么也不说便向着殿外跑去。 我正疑惑这家伙一惊一乍地做什么,也想着是不是要解释一下我现在看起来面色不善可不是因为起床气,而是源自于一些小孩子无法理解地,大人的烦恼。可还不待我思考出一个结果,图特摩斯又一阵旋风般地跑了回来。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些应季的水果和烤好地面包。 “这是我早上特意给你留的,朱里!”少年将托盘放在了我的身侧的木柜上,眼巴巴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我的表扬。 他难得表现出来的体贴让我的心一软,也稍稍驱散了我心中对于无法回到现实世界地不安。我扯了扯嘴角,终于露出了今天早上自醒来以后的第一个微笑:“谢谢你,图特摩斯。” “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让宫女不许收拾掉这些食物,说我下朝回来还要吃的时候,她们露出的表情!”图特摩斯皱着眉,同我抱怨着。 我终于被他逗笑,脑子里能想象,那时候地图特摩斯强忍着有些窘迫地神情,红着脸吩咐完后落荒而逃地跑出了宫殿地模样。 “那今天早上她们没有来整理整理寝殿,也是你下的令?”我伸手拿过一颗葡萄,放进了嘴中一边吃一边问道。 图特摩斯点了点头:“当然!” 我心头一跳,但愿从此不要在宫中流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才好。 “对了朱里!纳巴泰地区发生了反叛与暴动。女王!女王今天终于同意让我率领军队御驾亲征了!”图特摩斯神色激动地向我说道。 “是吗?”我看着面前神情激动地少年,其实心中并不觉得惊讶。他与哈特谢普苏特的事迹我早已在那些出土的文献中读到过,如今在听当事人提起,便少了许多的惊喜。但明知道他一生中所记载的十数次出征从无败绩,可心里却仍然为他担忧。 “这是你第一次率兵亲征异族吧,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担心地看着他。“还有还有,你要多听取将军们的意见。毕竟他们久经沙场,经验要远比你丰富,你不要刚愎自用,那样可能反而会延误军机。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多听、多看、多学要比随意发表意见重要地多。” “朱里?你不和我一起去吗?事出突然,军队后日就要拔营启程了!”图特摩斯却紧紧攥住我的手,不甘地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留到那时候呀。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我苦笑着看着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和一丝犹豫。我即盼着早日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世界中,也盼着能够随着图特摩斯远征努比亚,亲眼去见一见古时候的战场,那一定是一次惊心动魄却十分精彩的旅程。 “好吧……”图特摩斯有些勉强地接受了我的说法,高涨地情绪低落了下来。不过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开始说起自己的想法。他半拖半拽着将我拉下了床,他将一张篇幅颇大的地图摊在了地上,我惊讶地凑了过去。 十八王朝时期的埃及全境地图,同时包含了幅员辽阔的迦南地区与跨过了菲莱岛、阿斯旺,遥远的努比亚地区。图特摩斯指了指一处标识着胡狄谷地区域,告诉我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千年之前的地图,精细度自然也远非我们在现代描绘出来的地图可比。 在一些地方边界轮廓与地点也稍有不同,不知是古今的差异,还是因为绘制时的错漏。但我看到这些使用僧侣体标注出来的地名,又想到了商博良曾经通过那些科普特语记录下来的地名,在心中悄悄地做着对比。 毫无疑问,这位17世纪的,曾经破译了埃及象形文字的语言天才,在埃及各地区通过希腊语、阿拉伯语和科普特语对比而考证出来的古埃及地名,几乎全部都是正确的! 我的手指在这种质地有些粗糙的纸莎草上划过那一个个地名,心情激动,对于回到现实世界的渴望忽然之间被冲淡了不少。 “但愿我能留下来,陪你一起去看看。”我看着图特摩斯,由衷地期望道。 图特摩斯看着我笑了起来:“一定可以的,朱里!我们还要去菲莱岛、去比格岛,去那里的伊西斯女神神庙里祈祷,希望她能祝福我们的这一次远征,让我们大胜而归!” 图特摩斯的话令我神往,奥西里斯的埋葬地共同构成了古往今来的人们对于埃及的想象。可惜比格岛从来作为圣地,唯有少数的祭司有资格,以至于在现代,关于这座神秘之岛我们的所知也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