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朝议·二
我带着萨玛拉,与一溜拎着食盒的宫女穿过议政厅的回廊,争执之声在我的耳中渐渐明晰,我心头对于图特摩斯的最后一点怨怼也在这一声声的争执里被最终消解。 纵观历史,我从来都知道推行一项新政存在着种种的阻挠,绝无可能一帆风顺。 可青史上短短的几行文字到底还是让我轻忽了这些阻力的能量,我将改革一事想的太过简单了。 我确实没有想到,作为图特摩斯作为此时世俗王权的绝对权威,想要推行一项利国利民的新政时,竟然仍会招致维西尔与阿蒙神大祭司的强烈反对。 可再一想似乎又合乎情理之中。 恰如阿努姆所说的,在这个闭塞地社会中,阶级向上晋升的通道被完全的堵塞了。 农夫的儿子只能是农夫、书吏的儿子长大后仍是书吏,甚至手握重权如维西尔,在法老时期的埃及,也存在着类似维西尔家族的存在。 这些享受着祖上荫庇不思进取的旧贵族们偏安一隅,就像盘踞在藏宝洞中的恶龙,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所有觊觎他们宝藏的人类。 他们的利益即与统治者相关,又与统治者不甚相关。在没有利益冲突我时看似乖顺,可一旦,国王想要实施一些触碰到他们利益的政策时,他们仍会亮出自己的獠牙。 将军们的大嗓门也在此时加入了这场“战局”中,空荡荡地回廊里满是男人们争吵而产生地回声,震得人脑仁发胀,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宫女们都一副心有戚戚地模样避到了宫殿外。 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工作环境。 就在这一片争吵声中,萨玛拉推开了议政厅紧闭地大门,与我一同走了进去。 * “陛下和几位大人想必都饿了吧,快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润润喉,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吵不是?”我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也不理会众人惊愕地目光,便指挥着宫女们将食物与酒水一一摆在了图特摩斯与几位大臣的桌上。 大殿之上,因为我的忽然闯入而寂静了下来。我看着几个都已年多中旬,甚至胡子花白的男人,刚刚还一副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如今却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鸭子,忽然之间便噤了声。 那模样实在有些滑稽,让我忍不住笑出声了打趣道:“怎么?是我吩咐的午餐不合几位大人的胃口吗?” 这样的事情,我做的已经十分熟练。 在现代时,当费恩教授去相关部门申请后续经费时,这样的争执总是难以避免。 而我和秘书们的任务就是在众人争吵到最激烈时,进入会议室打断争吵,好让所有人的情绪都冷静下来。 因此面对此时鸦雀无声,气氛紧张的议政厅,我走到了图特摩斯的身边,将一杯葡萄汁塞到了他的手中:“政务再重要,也不能饿着肚子,胃会饿坏掉的。” 图特摩斯此时也领会到了我的意图,顺着我的话,将争执的话题引了开。我在图特摩斯的身边坐了下来,看着下首地几位大臣。 争吵就像作战,也讲究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几个人的情绪被打断,都渐渐冷静了下来。我看到阿赫莫塞有些担心的偷偷瞄了一眼图特摩斯,不知是不是担心刚才的僭越被图特摩斯怪罪。 “我还记得图特摩斯少年时就很是羡慕几位大人在与女王商讨国事时,也能够像今天这样直抒己见,痛陈利弊。”我笑着看向大殿下几位大臣,听了这话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哈特谢普苏特女王确实并不忌讳于大臣们拥有自己的意见,可也不介意将那些反对自己意见的朝臣提前送去接受奥西里斯神的审判。 “不过不知道,这次因为什么事情产生地争执?”我明知故问,图特摩斯便顺势将阿赫莫塞几人的意见都告诉了我。 我皱着眉头看向阿蒙神的大祭司哈普塞内布:“阿蒙-拉从未禁止过有才能的人坐上属于他的位置,哈普塞内布,你是在曲解阿蒙-拉的意志,质疑先王对森穆特与塞内米哈大人的认命,还是在质疑凯蒙帕拉国王的重用呢?” 森穆特已然去世,可塞内米哈不仅依然活的好好地,甚至已经爬上了图特摩斯宫廷大总管,这个距离西维尔仅一步之遥的位置。 两人都起于微末,全仰赖国王的信任与欣赏才爬上了如今的地位,比起阿赫莫塞与哈普塞内布这样的旧贵族,他们天然就有着更加“激进”的立场。 见被我点了名,塞内米哈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到大殿的中央郑重地朝着图特摩斯与我拜了拜。 “陛下英明!”听见我的点名,塞内米哈没有片刻地犹豫便拜倒在了我们的脚下。没有太多的言语,这句陛下英明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哈普塞内布此时也回过了味来,他诚惶诚恐地看向我们:“我绝无质疑陛下的决策之意,更不敢曲解伟大地阿蒙-拉的意志!” “哈普塞内布,你不必如此紧张。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现在这项政策还在讨论的阶段,有什么意见你们大可以提出来。但我希望所有的讨论都只围绕着政策本身,而不是夹带着私人的情绪。当然,将军们还要塞内米哈大人也是一样的。” 我站了起来,俯视着仍坐在地上面色渐渐变得拘谨地几位大臣。 “阿赫莫塞大人,我能知道你反对推行新政的原因吗?”我注视着这位已经年过半百的老者。他在我的心中,始终仍是十几年前那个,看到图特摩斯的成长会为之欣慰地老者。 可时过境迁,图特摩斯早就长成了一个成熟地统治者,他的思想仍停留在原地。 “我……”阿赫莫塞张了张嘴:“老臣忧心这样大的动作势必遭至贵族们的反对,非但达不到陛下希望的能够壮大军队与国力的目的,反而会导致国内局势的动荡。” 阿赫莫塞的言辞恳切,似乎这是出自一个服务了三代君王朝臣发自内心地担忧。 其实若要说来,阿赫莫塞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旧贵族家庭的所思所想。他在朝堂之上所代表的,也正是这部分人的利益。 “我们的维西尔似乎误会了这项举措的最终目的,阿赫莫塞,我知道了你的担忧。你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