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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位蛰伏在化妆室里传道授业的神秘老师对克莉丝汀恩情匪浅。 挚爱的父亲不幸往生天国后,克莉丝汀曾一度陷入死灰般的绝望中,失去亲人的同时也失去了音乐。 她的嗓子似破锣鼓,自卑而忧伤地躲在音乐学院的暗处,艺术课成绩门门C-,仅仅达到个勉强及格的水平,更因学费的捉襟见肘而被迫辍学。 她那样依赖父亲,几乎把父亲当成了童年的引路人,以至于父亲死后灵感的圣火熄灭,她沦为毫无天赋的普通人。在歌剧院里演些半句台词都没有的龙套,默默无闻,懦弱寡言,甚至有人把她当成自闭症患者。 那代表生命之火的艺术事业完全变成维持生计的工具,她如一架坏旧的机器,死气沉沉。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无可救药的自卑姑娘时,导师——也就是父亲承诺给她的音乐天使一团明火般地烧破了她黑暗的生命,修好了她这架坏机器。 他专业大师级别的指导使她心死又复燃,在人生最低谷时期大放异彩。她是个溺水者,导师丢了一块木块把她从溺毙的边缘救上来,使她重新风光体面地活着。 这样深厚的恩情怎能不让年轻的姑娘心潮澎湃,克莉丝汀对这位亦师亦友的音乐天使抱有极大的好感,并且毫不避讳地承认对他的爱慕之情。 那隐藏在暗处的天才大师,神秘天使,又生着怎样一张面孔? 她少女怀春,满以为自己捡到了宝,一心一意希望他是个年轻而英俊的王子,就像莎士比亚戏剧中的罗密欧一样……不,即便他面貌平平无奇也无所谓,因为现在的她根本不在意他的容貌,她早已为他的灵魂和才华深深折服! 导师指导过她两次,每次都要她戴上眼罩,隔着一堵装有活轮的镜子见面。音乐天使十分严格,哪怕细微的音符唱错也会被他敏感地挑出,给予她加倍的惩罚。正因如此,克莉丝汀才能进步如此飞速。 其实技巧是次要的,音乐天使在父亲死后重新点燃了她生命的激.情,让她生出一张翅膀,纵情飞跃音乐的王国,并告诉她:高尚的艺术是不能贱卖的。 克莉丝汀单纯又兴奋地想,如果导师肯见她的面,她一定要吻吻他的手;如果他是一个年老儒雅的男人,她就尊敬他,再次尊称他为父亲,与他划清界限。 如果他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年轻绅士,那可别怪她不客气,她喜欢上他了,准备大胆而不失羞涩地追求他。 当下吉里太太将一只纯黑眼罩交给克莉丝汀,叫她覆在眼睛上,好方便入内。 音乐天使还是不愿面对她的脸…… 克莉丝汀虽略略失望,遵命而为。 吉里太太夸奖她, “很好,你很乖,今晚表现又十分出色,他会夸奖你的。” “谢谢您的鼓励。” 克莉丝汀两只小拳头高兴地紧握,马上要进入导师那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了,她内心充满无可言喻的热切呼唤。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一句台词“啊,朱丽叶,你就是太阳”——她崇敬而爱戴的音乐天使啊,你就是太阳。 很不可思议,她居然对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燃起了爱情的火花。 克莉丝汀罩上眼罩短暂失去了光明,轻提裙摆刚要随吉里太太进入化妆室,忽闻一声极轻的唏嘘。 梅格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壁炉旁的角落探出,她已在此偷听良久。 “梅格!” 吉里太太作为梅格的亲生妈妈立即敏感地发现了她,厉声要她出来。 “你太失礼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 梅格支支吾吾,小心翼翼垂着头,看样子十分畏惧自己的妈妈。 为何呢?梅格总觉得不公平,妈妈总是对克莉丝汀极尽温柔,甚至把人人眼馋的神秘导师引荐给克莉丝汀,而对自己疾言厉色。若非克莉丝汀刚刚悲惨地丧失了父亲,梅格真要怀疑克莉丝汀才是吉里太太的亲生女儿。 梅格礼节性地矮了身,微有委屈,“妈妈,化妆室里有谁?你们在开小灶是不是,我也想学。” 姑娘是个直率的性子,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 克莉丝汀还被蒙着眼睛茫然无知,吉里太太重重训责道,“胡说!谁允许你到这来的?又是谁允许你偷听我与戴耶小姐谈话的?” 训斥毫不留情,哪像一个母亲对女儿说的,梅格顷刻间眼睛就挤满了泪水。 “妈妈,你对我不公平。” 克莉丝汀虽目不视物,却清楚发生了什么。 梅格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平时无话不谈。她即便爱慕音乐天使,也不能独占,便温柔地求情道,“吉里太太,可不可以和导师求情,我俩一起学习?” 闺蜜一起弹琴一起学谱子,也是很快乐的。 克莉丝汀对吉里太太怕,只委婉提出建议不敢太多言。梅格擦擦眼泪,朝克莉丝汀投来感激的眼神,可惜后者戴着眼罩并看不见。 “不可以,绝对不,他会生大气。” 吉里太太撇了撇嘴,似有难言之隐。飞速打开化妆室的门,不由分说将克莉丝汀推进去,然后身躯挡在梅格面前,隔绝梅格进入化妆室的可能。 “现在,你,安安分分地回去学芭蕾舞!永远不要再生进入化妆室的念头!” 梅格更委屈了,冲上前想和吉里太太辩论一番。克莉丝汀是她的好友,她嫉妒克莉丝汀不否认,但这嫉妒却是善意的,对克莉丝汀没有任何危害,吉里太太何必防她像防贼似的呢? 如果日后她和克莉丝汀悬殊太大,可能就做不成朋友了。朋友一同进步不好吗? 克莉丝汀被推进化妆室,没听见外面那对母女的拉扯,隐隐约约梅格带有哭腔的以及吉里太太冰山一样强硬的态度。 化妆室被关死,在这间隔音效果并不优越的简陋小房中,克莉丝汀出奇地听不到她们母女的争论声。 她叹了声,抛开一切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