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一件外袍，用发带束起墨发，虞景庭淡定地跟着陈嬷嬷往外走。

小厮欲言又止地扒拉着虞景庭的袖口，“少爷，您真有小少爷了？”

虞景庭扯回袖子，皮肉不笑地启唇，“你觉得呢？”

大厅内早就坐着从祖父祖母到堂兄堂妹一干人，见到陈嬷嬷带人来了，各个神情怪异默不作声地等着虞景庭先说话。

虞景庭大步跨进去，凤眼凌厉地朝室内一扫。

窝在祖母怀里的孩子约莫五岁，他扎着圆滚滚的丸子头，懵懵懂懂地把脑袋转过来对准虞景庭，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双凤眼还没长开，慢慢都是稚气，活脱脱佛前童子。

虞晨欢眼睛一亮，爹爹爹爹爹！！！十八岁的，还是个不会用冷气冻死人的爹！

他激动地就想蹦下来扑倒虞景庭怀里，祖母看得眼眶一酸，这孩子找到父亲了是多兴奋啊。

当事人虞景庭头一次知道被雷劈的感觉，陈嬷嬷所言不虚，这孩子还当真像！

“你个逆子，给我滚过来！”虞父气得火冒三丈，他一掌拍在桌上。

素来疼爱虞景庭的祖母也没吭声，不动声色地有了个五岁的孩子，这件事实在闹大了。

“长得同我像未必就是我的孩子，这府里上上下下可有不少叔侄呢。”虞景庭岿然不动，冷隽的脸上波澜不惊。

虞晨欢呆住了，爹爹不要他了？

两行泪珠无声滑落，虞晨欢觉得自己心里哭得好大声。

见对方死到临头还嘴硬，虞父举起桌边的玉佩，“那你如何解释这个玉佩？”

一个青色的玉佩，题款竟然是虞景庭的小字，旁人的孩子何需借虞景庭的名头去送东西。

虞景庭语气不善地吐出几个字，“您是觉得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有了孩子？”

一时间几个人面面相觑，虽然虞景庭是桀骜不驯，但是十三岁的时候总归还是听话的，况且十三岁就有了孩子也确实太早了些。

虞晨欢急了，他五岁的脑子确实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发展，委屈巴巴地对对手指，“我真的是爹爹的孩子，爹爹的事情我都清楚的，比如爹爹屁股上有颗痣……”

“你闭嘴！”虞景庭俊脸一沉，大步上前拎起这个白团子。

哪来的小骗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乱说。

虞晨欢啜泣着缩回脑袋，小声嘀咕，“爹，我真是你的娃。”

是被你宠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崽崽啊！

“这是你的私事，你好好想想怎么和我们解释！”祖父一甩袖子率先离开了。

后面的祖母悠悠叹口气跟了上去。

见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虞景庭放下虞晨欢，讥讽地用指腹摩擦那块所谓的认亲玉佩，“说吧，谁指示你来行骗的。”

“爹爹，我真是你的儿子，我其实是临启二年的，我在你的葬礼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到这了，爹爹，我好想你啊！”虞晨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打小爹爹就疼自己，换尿布都是亲力亲为，奈何爹爹总是忧心忡忡所以走得早。

“接着编。”虞景庭一只手不耐烦地抵在太阳穴边，一只手抵住虞晨欢，不让对方把鼻涕蹭上来。

“爹，你现在不认识我正常，但是我对天发誓，我是你将来的孩子，我还知道娘亲是谁呢。”虞晨欢小心翼翼抱住虞景庭的胳膊。

虞景庭露出了然的神情，所以对方扯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句话吧，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人有胆子算到自己头上。

“好啊，你娘是谁？”

“宋辞安！”

虞景庭的表情一僵，“你说谁？”

那个满口谋而后动不可鲁莽，成天装模作样的宋辞安？

“宋家的宋—辞—安！”

虞景庭深吸一口气，“他指使你这么做的？”

“啊？”虞晨欢一愣，没明白爹爹在说什么。

虞景庭却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当自己怎么多了个莫名其妙的私生子，原来是宋辞安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亏自己还曾真心觉得对方高风亮节过。

自认为想明白的虞景庭给前院递了个口信解释几句，然后找人把还懵逼的虞晨欢关去新院子，明日一早就送走。

因为这一档子破事，虞景庭第二天去国子监前还被家中叔侄暗刺几句。他一脸淡漠地翻身上了马车，随意朝外看去，月里的杏花正是开得好。

彼此拥挤着争相恐后扬着花蕊，春风尚且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吹进国子监的窗户缝里卷起几张写废了的宣纸。

虞景庭透过窗户一眼瞧见了前日还同他干架的宋辞安。

宋辞安正握着墨笔，好一会儿才落下一个‘人’字。

足足躺了一天宋辞安才有脚踩到实地的感觉，如今的她是十六岁还有无限可能的宋辞安。没有举目无亲的悲痛，也无需逃避安帝的追杀，更不会成为虞景庭的囚中鸟。这样想着，她嘴角流露出一点笑意。

周雁北摇着折扇，狐疑地凑过去，怎么宋兄今天总是暗笑，有什么喜事不成。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昨日听到陈家姑娘的婚事该不会是真的吧？

“宋兄，你院子里该不会要进人了吧？”周雁北问的隐晦，但前面一排的人还是竖着耳朵窥听到了一二。

“她是位很好的姑娘，具体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宋辞安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件事早晚会传出去。

周雁北瞪大眼睛，宋兄向来不近女色，今日竟坦坦荡荡认了。他还没得及多嘴问一句，与宋辞安处处不对盘的小团体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为首的是那最爱斗蛐蛐的张伯远，后面跟着的是成天泡在花楼里的贺楚帆，不过最让周雁北牙酸的还得属最后面束着高马尾满脸冷意的虞景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