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园子，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叫柳吴依的歌手吗？”

“他下个月要来咱们这开演唱会，我们部门的小孩都吵着要抢票呢，你想不想去听他唱歌？今天晚上开始卖票、你要是想去，我就买票了。”

“不想去。太热了，太吵了。”

“而且，物理补习班的作业特别多，我哪有时间去看演唱会？”

觉得碗里的面条不够辣，柳园又从瓷罐里盛了一勺辣子。

“你找那个补习班课时少，一个月之后就结课了，不耽误事。”

“再说了，咱们要劳逸结合嘛，不能一直学习，要不然、脑子都该学傻了。”

“要是真能给我学傻了，那反而好了。”

柳园小声地嘀咕道。

8月20日，下午6点钟。柳园手里捏着门票，经过两重安全检查，顺着人流，走进了将要在今晚举办演唱会的场馆。

“园子，我抢了半天，还是只抢到了一张票。我和你妈就不陪你去了，你好好的玩，到时候再拍两张照片，回来之后，给我们俩看一看。”

走入等待区后，柳园躲开排在自助售货机前，等待着购买零食的人群。

她找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在这里，她看着笼罩在烟云之中的北方高楼。

沾满了水渍的落地窗前，柳园看不到北方的远山，只能自己模糊的轮廓。

她掏出手机，想要照出窗外的雨丝，最后照出的、却只是自己的样子。

柳园收起了手机，将小臂放平、支撑在身前的铁栅栏之上；她身子前倾，继续看着窗外不断沉沦的日色和渐渐压进的乌云。

“你追不到这里来了吧，嫩枝。”

终于直起身子的时候，柳园只觉腰酸背痛，脚趾还有些抽筋。

柳园转动起自己僵硬的手腕和脚腕。

“杰克逊确实厉害，什么都不扶，身子就能直接前倾45度…”

头脑里能够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情、终于也被想完了，柳园只好去直面自己心中的，柳吴依那不可磨灭的存在。

柳园走到他的身边，用手指戳一戳柳吴依的后背，似有些不情愿地，他转过身来看她。

“你真的很幸运，柳吴依，你知道吗？”柳园问。

“我知道。”

柳吴依的眼神如白雪一般纯净而清冷。

“我以前可傻了。我一心以为，自己是一个和你一样的天才。”

“我以为，自己能够像你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可是到最后，我一事无成，还伤害了我的朋友。”

“一定很难过吧。”

“只要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寻找到属于我的明天，我就不会觉得难过。”

柳园知道，自己这是在无理取闹。

“可是，未知才是难过的真正奥义啊。小园，我给不了你承诺。”

柳园拉着柳吴依洁白的袖口，迷茫地对他说：“可是以前，有一个人给过我承诺。他说……”

一切都会好的，柳园。你会找到真正的自己的。

“没有人能发自真心地轻易许下这种诺言。柳园，会对你说这种话的人，一定是在骗你的。那个人，是不在乎你的。”

柳吴依将自己的袖口从柳园的手中抽离。他一挥衣袖，决绝地转过身去。

见他要离开，柳园抓紧最后的机会，自手中化出了一枚银色的指环。

她朗声对柳吴依说道：“柳吴依，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何方…”

“所以，当我喜欢上了你的时候，我觉得，即使我今生都无法想清自己的追求，可我对你的喜欢、却是无比清晰的。”

“与其继续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不如先让我，走到你的身边。”

“但是现在，我已明白，我们是不同的，我永无法走到你的身边。但即使是这样，我依旧能肯定——我是真心爱慕你的。”

柳吴依的手攥紧了衣角。他仍然不肯回头。

“无论明天会怎样，此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如果明知做不到，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春天到来，柳吴依面上的雪冰悉数溶解，其下露出的、是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柳园看到了那雪冰融出的眼泪。

情绪的崩塌，只在转头的一个瞬间。

柳园看着他悲恸而怨怼的眼神。

柳吴依的嘴唇微微瓮动着、看向柳园掌心的指环。

“…你的心意，我已知晓。”柳吴依说，“可你终究还是…算了，这毕竟是我亲自许下的心愿。我怎能再怪你。”

说完后，他一身白衣的他，飘离了她的世界。

柳园果然没有追上去。

“请大家有序入场，不要拥挤…”场地间广播的声音响起，将柳园的意识从幻境中抽离。

跟随着路标的指引，柳园终于走入了场馆里，找到了自己的三角支架塑料椅。

她坐在椅子上向前张望，发现自己的座位离舞台太远，即使柳吴依出来了，自己也根本看不清他。

身边坐着的，是三个组队一起来看演唱会的女孩。

她们化着可爱的妆容，身上穿着精致的小裙子；手中握着荧光棒，脚旁立着灯牌。

坐在她身旁的、披散着棕黄色的卷发的姑娘，甚至还把柳吴依发行的第一张实体专辑——《杏仁》，随身带到了演唱会的现场。

和她们相比，束着马尾辫、穿着白短袖灰裤子，脚上蹬着一双旧板鞋的柳园，显得是那样的普通而平凡。

柳园就等在这里，等到灯光昏暗，等到人声寂寂；等到她从未见过的光亮在眼前闪烁，为他的到来布下铺垫。

雷鸣般的鼓声响起，底鼓每踩响一次，柳园的心跳就要痛一次。

伴随着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