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年关将至，学校都已经放假，校园里冷冷清清的，到处飘散着落叶，叶建坤拿着大扫把在宿舍楼下扫落叶，家里空空的，秀珍和孩子们都已经回乡下了，他学习完回来，布置好学生们假期的作业，没什么事就在楼下清扫落叶，冬天，大家都回老家了，学校里人少，他怕落叶堆积，引起火灾，便想着先扫完叶子就坐车回老家过年。

一阵寒风扫过，叶建坤拉了拉衣领，扛着大包小包的在车站等车，在车上的时候，他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又熟悉的身影，他把包放在行李架上又看了看确实是老家的远房表叔，黑根表叔，黑根叔或许也认出了叶建坤没好意思的转过脸去，叶建坤上前喊了声，黑根叔，黑根叔嗯了一声，“你也回家过年呀，黑根叔，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去买个馒头吧。”说着叶建坤就下车去给黑根叔买了两个馒头上来，黑根叔看着热气腾腾的馒头拿着便大口的吃了起来，叶建坤看他样子应该是饿了。没在多问，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黑根叔是叶建坤的远房表叔，都住在爷爷的村子里，距离较远，平日里来往不多，以前他们家穷苦，孩子又多，爷爷还经常帮助他们，过年的时候叶建坤跟着爷爷去过他们家，给他们送些粮食。□□时期，贫下中农翻身，整日的作威作福，爷爷在老家被□□的时候他们家几兄弟忘恩负义，没少给爷爷使绊子，后来有点权力，他们家几兄弟便做倒买倒卖的生意，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听说被抓了，判了两年，看他样子应该是刚刚才被放出来赶着回家过年。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交流过，下车以后，还要走很远的一段山路才能回家，叶建坤背着背篓，里面都是给孩子们的新衣裳，手上也拎了几口袋东西，黑根叔远远的跟在他身后，想过来搭腔，确始终没有鼓起勇气，走到半路，秀珍就背着背着背篓来接叶建坤了，秀珍把叶建坤手里的东西装进背篓里，叶建坤背着，两人挽着手臂，好久没有这样，只有他们两个慢慢的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日子过得真快，以前他们翻山越岭的谈恋爱，现在娃都三个了。叶建坤宠溺的摸了摸秀珍的头，谢谢我的老婆，辛苦我的老婆。

秀珍也注意到了跟在后面的黑根表叔，虽是表叔，比叶建坤不过大五六岁，只是乡下劳作的人年龄看着稍显大些，秀珍喊了声：“是黑根叔吗？”

后面远远的应了一声，秀珍说：“黑根叔，你回来啦，表婆可是盼回来你了，天天在村里念你呢，总算赶上过年，到时候来我们家玩呀。”

叶建坤就喜欢秀珍这种善良活泼的性子，对谁都干脆利落式的招呼，像小向日葵样，脸上绽放着太阳。回到家里，老大和老二热情的抱着叶建坤。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爷爷看着孙子和重孙子的亲热劲乐呵呵的笑，嘴里一直念叨着，真好，真好。

奶奶看到了从门口过黑根叔，回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这个挨千刀的居然也放回来了，以前狗日的天天造孽的饭都没有吃的，对他们好呢还恩将仇报。农村小老太太的抱怨就是这样，句句刀人。看在过年的份上，老太太念叨了几句就回屋继续忙自己的了。

母亲和奶奶开始做过年要吃的小菜，自己蒸一些米豆腐，做些豆腐。奶奶在厨房里教秀珍怎样发黄豆芽，先将黄豆用温水泡两天，然后洗干净放在能滴水的背篓里，背篓得用毛巾帕子包好，每天用热水淘洗一遍，经过七八天时间，嫩嫩的豆芽就能长六七厘米，这个时候好吃又嫩，在发豆芽的几天时间里是不能见光，见光豆芽就会变绿。奶奶一字一句的叮嘱着秀珍。母亲说：秀珍呀，我当初嫁给你父亲，奶奶也是这样教我的，秀珍这老叶家的祖传技术要传给你了哦。秀珍赶紧要去拿个本子记下来，说怕万一以后步骤弄错了可不得了，祖传的技术还得传下去呢。奶奶和母亲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屋子。小孙子叶希赶紧歪歪扭扭的跑过来问妈妈怎么了，是在厨房吃什么好吃的吗？这么高兴。

冬日的雪铺的路上厚厚的，叶建坤的老家下雪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大多数都是阴冷阴冷的冬天，堂屋的边上有个烤火的屋子，冬日里没什么庄稼事做，大家都喜欢一起围着烤火拉家常。建峰走在好几年都没回来的路上，心情好的寒风刮在脸上都不觉得冷。踩在路上，雪水化在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裤腿上都是泥点子。走在路上饿了，在路边菜地里拔了个带泥土的萝卜抓把雪擦了擦，露出萝卜雪白好吃的模样，雪冻过的萝卜甘甜甘甜的，好吃又清脆，叶建峰一手把行李跨在肩上，一手拿着萝卜边吃边走，老家的萝卜真是甜。

叶建峰站在家门口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看见爷爷奶奶日渐衰老的模样还是激动的流下眼泪来，亲人的关爱是在外漂泊的男子汉内心最柔软的心头肉，轻轻捏一下就会流下热泪。每个人都上来热情拥抱建峰，他就像雪地里的暖水瓶，突然倒上了开水，热气快要把他爆开了。在外的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无闻，每天就是埋头做事，从一个做事莽撞的小子现在已经成长成为了顶天的男子汉，人民的子弟兵。

爷爷一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年的年圆满了，圆满了。奶奶和母亲一直拉着建峰手，黑了，结实了，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又是一年。叶建坤带着一家人来到父亲坟前，每一年来祭奠父亲的时候，母亲总是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儿女孙子们一排排站在墓前烧纸祭扫，打扫墓前的杂草。母亲都远远的看着，轻轻的流泪，孩子们都知道母亲心里有多想念父亲。他们心里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提起保护自己心里的伤口也保护他们心里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母亲和秀珍一起做了一大桌的好吃的，有鸡有鸭，爷爷也拿出了白酒热了一壶，爷爷拿着他的酒壶给重孙们炫耀这可是老物件，清朝的罐子呢。奶奶说：那散白酒还不是散白酒，未必还能热出五粮液不成。建坤和建峰俩兄弟晚上也陪爷爷喝了几杯，年三十高兴。孙子们都磕头拜年讨要压岁钱，叶建坤你几十岁了还找爷爷要压岁钱呀。欢声笑语充斥着这个热热闹闹的农家小院。

初五叶建峰就要回去队里，奶奶装了核桃花生，叶建坤给弟弟送了一支钢笔，这笔可是学校给我去年的奖励，送给你了，好好表现，为国争光。“谢谢大哥，这可是贵重礼物”。一家人送叶建峰到村口，叶建峰去叶建义家里拿上建义哥父母给带的东西和家人道别回队里了。家人团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道下次回来又是什么时候，侄子们是不是都大到又忘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