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地主
沈朗肩膀缩了缩,显然是听到了,但依旧没有行动,还是背对着沈奚。
沈奚沉下了脸,面上带了愠怒,双唇紧抿,一字一顿道:“沈朗。”
沈朗双唇微微颤抖,心跳得很快,脑袋嗡嗡作响,思绪像一团乱麻。感受到身后的低气压,沈朗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转过了身子,等待着沈奚接下来的怒火。
沈奚望过去,见他眼角处一道青紫淤痕,嘴角边更是有一道血迹,被人抓破了皮肤,露出其中的粉红嫩肉,其他地方虽然没有血痕,道道抓痕却十分显眼。
“怎么弄的?”
沈朗睁眼怯生生地去看沈奚,她眉毛紧拧,嘴巴闭成了一条直线,眼神里蕴含着翻滚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让沈朗的心颤了又颤。
“阿姐,你别生气……”沈朗低下了头,小声解释,“我没有逃学,我也不是故意同别人打架的……”
进了书院后,总是有几个人看不惯他,时不时就来找他的麻烦。上课时冲他扔纸团,藏起来他的作业,放学路上的语言挑衅……这些沈朗都不理会他们,全当他们是空气。
沈朗知道,他们便是想看他惊慌失措,看他汗流满面,看他欲辨无方……他偏不如他们的愿。
可是后来,他们开始直接动手,这便不是沈朗无视能够解决的了。
有一日,放学途中,他们气势汹汹地将沈朗拦下,好在沈朗学了些拳脚功夫,并未吃亏,反而将他们打得连连叫痛。
许是怀恨在心,今日一大早,苏响咄咄逼人地说沈朗偷了他的玉佩,沈朗自是不由他污蔑,他漏洞百出的指证也被沈朗一一驳回了,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尽了脸。
于是在午休之时,苏响竟喊来了一帮人将他围住,沈朗一人终究是敌不过他们人多,便成了这副样子。
“没同夫子说吗?”
沈奚正给他上药,路边采的有止血消炎功效的野草,捣碎了敷到伤口上,药草同伤口接触的一瞬间沈朗“嘶”了一声,往后缩。
“同夫子说了,没有用……”
沈奚蹙眉,按着他的头,不让他乱动,“早上就看出来你不对劲了,怎么不同阿娘说,日后遇到事情都要跟家里人讲,知道吗?”
沈朗耷拉着脑袋,点点头:“知道了。”
沈奚:“这苏响是谁,连夫子都不敢说他吗?”
姓苏,莫不是跟苏地主有些关系?
事实也确实同沈奚想的大差不差,沈朗把这其中的人物关系同沈奚讲了,无非是碍于苏地主的势力,而沈朗又不是张扬的性子,授课夫子也就选择息事宁人了。
沈奚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苏地主……按理说不该如此嚣张才对,若是他这般无惧无畏,那他便不会将地契还回来,他既还了便说明心中是有所忌惮的。
难道说是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沈奚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想着还是去见见李捕快为好。
“今日便好好休息,明天阿姐再带你打回去,这打定是不能白挨的。”
沈奚做了饭,同沈朗一起吃过后便出了门,先是去了衙门,使了些银钱问了门口值守的人,得了李捕快今日未上值的消息。
值守人往四周看了几眼,面色未改,伸手拿了后,放入了衣襟之中。
他看了几眼沈奚,摸了摸怀中的银钱,想了想,还是提醒她说:“不知你找他所为何事,不过这几日还是不要往他跟前凑的好。”
沈奚不解,问:“大哥,这是何意?”
值守人摆了摆手,没再往下说,这点钱就够他讲这点话。
沈奚明白了他的意思,暗自翻了个白眼,敢情这是另外的价钱是吧,她可不惯着,转身往李捕快家走去。
看着她走得干脆,值守人傻眼了,话本里不是这样演的啊。
他脖子伸长了,张口想要喊住沈奚,又觉得有失脸面,这一犹豫沈奚便走远了。
沈奚来到李捕快家门前,叩了门,屋内随即传来应答声音。
开门的人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妇女,看样子应该是李捕快的妻子。
沈奚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却发现对方神色有些怪异,再联想到方才值守的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奚疑惑了。
李夫人不着痕迹地瞧了几眼沈奚,她是认识沈奚的,丈夫同她讲起过这个女子,言语之中有着欣赏与敬畏,她也不敢怠慢。
只是,如今李捕快的情况怕是不好见客……
“夫人,有何问题?我特意去衙门问过了,他们同我讲李捕快今日不当值,我才寻来了家中,莫非他外出了?”
李夫人犹豫了片刻,最终咬咬牙,把门拉开了,对沈奚说:“请进吧。”
沈奚带着疑惑跟在李夫人身后,别人不主动提起,沈奚也不好问。
入了前厅,李夫人为沈奚端了茶,“姑娘,先饮杯茶,我这就去喊他。”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听着却是有些凌乱,一脚轻一脚重的感觉,沈奚从椅子上站起身。
李夫人搀着一人走到门口,那人头发散乱,衣服也未好好穿,衣襟敞着,李夫人正给他整理。
他们走近,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沈奚不由皱了皱眉,仔细看去,费了好些功夫才认出了眼前这胡子拉碴的人是李捕快。
李捕快也未想到沈奚突然到访,宿醉让他头痛欲裂,正睡着呢忽然妻子就来喊他,他猛然惊醒,抹了一把脸,跳着脚就要起身。
鞋子都掉了一只,李夫人在他后面又是给他拢头发又是合衣襟的。
“沈姑娘,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出乎沈奚的意料,她想了想,问:“你这是?”
李捕快面露沉郁之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了,简而言之就是换了县令后我便被撤职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从前的懒怠之风不复存在,每个人虽然都战战兢兢的,但是有些习惯也是改不了,李捕快便成了那率先被开刀的一批人中的一员,换了个不起眼的小捕快上去。
说起来,他还算是好的了,本身就是因为沈奚的缘故才做上了这总捕快,现在也是回落到原本的岗位,有不少人甚至直接被夺了官职。
只是他在总捕快的位置上,得了不少好处,也因此得罪了一些人,特别是苏地主,现如今他下来了,踩他的人不少,这才心中郁闷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