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一十六章 金蝉脱壳
“家人?”尉迟圭休浑身一震,脸色惨变,转而又冷笑道,“难道我投降汉军,就能保护我的家人吗?一旦消息送到于阗,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汉军也鞭长莫及!”
那人得意一笑,上前半步说道:“所以将军应该仔细把信看完再做决定,我家主人已经为将军定下脱身之计,非但保证在于阗的家人安全,还能让你立下一件大功,将军可要仔细斟酌,不要辜负我家主人一片亲情苦心。”
尉迟圭休还要再问,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叫喊之声,那人不敢久留,留下书信匆匆钻入树林之中消失不见,他只好暗自将书信藏好,转过山坳来到阵前。
却见卑信练正领兵狼狈退回,肩膀上插着一支羽箭,部从神色惊慌,赶忙迎上去接住:“你这是怎么了?”
卑信练不顾肩头上的箭矢,却用手死死按住肋部,指尖血迹流出,原来那里还中了一箭,若不是里面还有一层护甲,可能就伤及内脏了。
派人守住阵型戒备,士兵们扶着卑信练下马来到树荫下的草坪上,解开铠甲查看伤势,还要箭头没有入肉,伤得并不算严重,只是短时间内恐怕不能用力了。
“好厉害的小娃娃,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嘶——”
卑信练咬牙念叨着,吸着冷气将羽箭拔出,亲兵为他涂药包扎伤口,坐在地上摇头苦笑,也不知道是因为侥幸逃过一劫还是感慨对方实力。
尉迟圭休眉头紧蹙:“那小将军果真厉害?”
“何止是厉害?”卑信练一阵苦笑,“这是我平生仅见最精妙的枪法,甚至都看不清他的招式,你知道吗,我的四个铜锤都用完了……”
“都用了?”尉迟圭休大惊,有些不可置信。
那铜锤可是卑信练保命之物,也是他的秘密杀器,平时轻易不会动用,还记得当年最危险的一次,他们两人吃了败仗逃命,卑信练在绝境之下也才用了三把铜锤便将敌将杀死,化险为夷,没想到这一次不但四把锤都用完,还负伤败阵下来,可见对手的厉害。
怔忪之间,却听卑信练叹道:“中原果然能人辈出,有如此多的英才后辈,这一次和大汉作对,恐怕是丞相一生最失败的一次决策了。”
尉迟圭休看着卑信练疗伤,脸色阴晴不定,等了一阵之后忽然起身,沉声道:“我去为你报仇!”
“慢着!”卑信练拦住了他,劝道,“你不必如此冲动,这一战我们注定难以成功,还是先退兵吧,大将军那里,我去为你讲情,保证你的安全。”
尉迟圭休一阵咬牙,不甘地看着远处的城池,半晌之后又颓然坐下,此时夕阳将落,照在于阗军身上,三军将士无精打采,一如愈发黯淡的落日余晖。
对卑信练说道:“现在贸然退兵,难保汉军不会追击,你先放心疗伤,等伤口稍稍愈合我们再退,那时候天色已黑,他们不敢追出来。”
卑信练微微点头,在不多言,喝了几口水之后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尉迟圭休起身带着亲兵到四周巡察,到了卑信练看不到的地方,将书信掏出来仔细看了好几遍,才将其撕碎抛到脚下的山谷之中。
看着满天飞舞的碎纸屑,尉迟圭休的眼神似乎也有些散乱,但很快又变得沉静坚定起来,看了一眼暗红色的天际,转身大步走向军中。
一个多时辰之后,天色完全黯淡下来,明月还未升起,满天星斗,卑信练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于阗人马在原地虚设旌旗,悄然离开山岗。
众人向西撤退,一路无话,才走出四五里地,忽然听得身后隐约传来闷响之声,如同闷雷一般。
卑信练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碧空如洗,不见一朵云彩,脸色微变:“左将军,你可听到什么动静了?”
此时尉迟圭休也正在侧耳细听,神色凝重:“恐怕汉军发现我们撤离,追上来了。”
卑信练大惊:“走,快走!”
“已经来不及了!”尉迟圭休回过头,只见夜幕星光之下一片黑影如飞一般轻掠而来,沉声道:“汉军的骑兵速度极快,必须要有人断后才行。”
卑信练大叫道:“你快走,让我来!”
尉迟圭休眼神一阵闪烁,被卑信练所感动,深吸一口气,强笑道:“你已经受伤,还是快些带人撤退,今天汉军不肯出战,现在又来追杀,正好遂了我愿,叫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一起走!”卑信练已经深知汉军的厉害,那两员小将就比自己二人强,如果同时出城,尉迟圭休断后就是送死。
“还不快走?”尉迟圭休忽然扭头怒吼,顿了一下又笑道,“我本是奉命来出战,如果能侥幸获胜,回去之后也好向大将军交令,万一不幸……还请向大将军说明情况,善待我的家人。”
轰隆隆——
此时汉军骑兵已经快速靠近,能看清他们飘展的战旗轮廓,尉迟圭休再无多话,带领原本的残部亲信悍然冲向了汉军。
“将军快撤!”
于阗人马都被尉迟圭休的这股气势所感动,眼中有敬佩感激之色,赶忙催促着卑信练撤退,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于阗军仓皇西遁,一口气又逃出四五里地,有人偶尔回头张望,只见两军混杀在一处,人影交织,有人不断落马倒下,喊杀声渐渐远去,知道尉迟圭休九死一生,只能暗暗祈祷左将军能够平安归来。
尉迟圭休带领残兵阻截汉军,两军混杀一处,死战不休,尉迟圭休再次与先前用刀的小将杀在一处,十余合之后一个不小心,被那人一刀斩下,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于阗军见状大惊,再也没有了斗志,四散奔逃,汉军催兵追杀,俘虏了数百人,其余人或者逃入树林,或者藏身沙土沟壕之中,等汉军清剿战场的时候借着夜色悄悄溜走。
黑暗之中,一人找到尉迟圭休的尸体,拍着他的铠甲轻声呼唤:“大伯,大伯,我是塔莫。”
尉迟圭休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将头盔之下,望着空旷的四野,怅然无语,长长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