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窦起
卞良佑遍体生寒。
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是真的动了杀意,且气势恢宏壮大。他一点不怀疑,若是自己再说些什么不能说的或是模棱两可不怀好意的话,可能真会命丧当场。
卞良佑立时严肃,从窗台上跳下,站好,拱手行礼,态度端正:“慕小姐好气魄,小生佩服。”
慕泠槐收了杀意,“陈王抬爱了。”
卞良佑正视着她,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眸光坚定,“若我可以,望慕小姐助我成事,若我不行,我会用尽所有,帮慕小姐达成所愿。”
慕泠槐有一瞬意外。
她所说的“皇位由我来坐”不过随口一提,目的是让眼前人知道她的选择并不是非他不可。
可真要让她去做皇帝,她可不愿意。
这位置担子太重,慕泠槐此生所求,不过一家人聚在一起,安康顺遂。若非卞良哲找上门来,她甚至连皇城,都不愿踏进一步。
只是,卞良佑不是想做皇帝吗?为什么还能这么随意地说出这种话,苦求多时,最后却拱手送与他人?
慕泠槐不理解了。
她状似不在意地问:“陈王这么大方?真的愿意助我?”
卞良佑:“今日之言,句句是真,若一字有假,我便不得好死。”
慕泠槐直白问道:“那你费尽心力谋求皇位,又是为了什么?”
卞良佑沉思两秒,反问道:“慕小姐觉得,卞良哲的皇位,是如何来的?”
慕泠槐:“篡权所得。”
“这便是了。”卞良佑道:“抢来的东西,总要还回去。”
他话语一顿,接着道:“又或是,再被别人抢走。”
慕泠槐心神微颤,“我知道了,陈王请离开吧。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卞良佑再度从窗台翻身而出,慕泠槐看着他的动作,脑海里恍惚生出一个模糊影子。
上辈子,她被卞良哲困在梁王府小院时,庆和帝也是这样翻她窗子的。
还回去?
卞良佑和卞良怀,到底有什么联系?
慕泠槐觉得自己抓到了真相一角,只需要再靠近一点,所有事情就都将浮出水面,得见真相。
她关上窗子,躺回床上准备休息。
屋外,卞良佑仰头看天,月色无边。
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起初他觉得被人抢走也没什么关系,毕竟那位置累人得很,被抢走了他还能得到解脱。
可偏偏那人,一点没有当皇帝的自觉,该担负的,丝毫都没有担负。
既然这样,他就拿回来。
卞良佑低下头,双臂抱起,用手掌用力搓了搓手臂皮肤。
即便已经入春好久,夜里的温度,还是这般冻人。
就像前年冬天,他刚死的那阵。
卞良佑回头看一眼已经彻底暗下去的椒房宫,无意识地露出一抹笑容。
-
卞良哲不知发什么癫,一早就过来找慕泠槐。
彼时慕泠槐正睡得香甜,一家人在梦里和乐融融吃年饭,突然就感觉什么东西碰了她的脸。
习武之人向来敏锐,慕泠槐瞬间清醒,一个手刀劈过去,结果因为姿势不便被人抓住,顺势将她拽了起来。
身体的温热传递。
卞良哲让她坐在自己怀里,“阿槐好身手,这一下要是打到我脖子上,我脖子怕是都要被你劈歪。”
慕泠槐从他身上挣脱下来,诚惶诚恐道:“陛下恕罪。”
卞良哲歪着身体靠在床栏边,“你们习武的人也太危险了点,如果我不会武,刚才是不是就挡不住你了。”
慕泠槐抬头看他,没有说话。
卞良哲伸出食指勾上她的下巴,用了些力气,“阿槐,我废了你的武功吧,这样就不会再出现刚才的事情了。”
慕泠槐:“……”
她开始演戏,双眼泛红,泫然欲泣,“陛下饶命,刚才的事是民女之过,可民女的武功,乃立身之本……”
眼泪在这时滚出,顺着脸部曲线滑落,湮进卞良哲指缝。
卞良哲被那湿润碰触,眼皮一跳,立时哄道:“阿槐不怕,我逗你的,刚才说的话全都是闹着玩儿的。”
慕泠槐停下悲伤,挂着泪珠的脸浅浅一笑。
卞良哲笑道:“阿槐如今怎么这般胆小,明明以前你都胆大包天。”
慕泠槐疑惑:“陛下……在说什么?民女听不懂。”
“没什么。”卞良哲道:“阿槐收拾收拾,随我上朝罢。”
他唤人进来,宫女呈着手中物品,恭敬地站到慕泠槐面前。
慕泠槐垂眸去看,发现宫女拿给她的,是朝服,她再次偏头看卞良哲。
卞良哲做了个行礼的姿势,“慕大人,请吧。”
慕泠槐犹豫不定,若她换上朝服,进入朝堂,就会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
可卞良哲对她的态度暧昧,还夹带着他自以为的包容爱护,时间一久,她势必会变成众矢之的。
届时,慕泠槐不知道自己还能否走掉。
只是若她不换,卞良哲怕是又要发作。
果然,下一瞬,她就听到卞良哲对那宫女道:“一刻钟的时间,帮慕大人换好衣服,否则就去领一百大板。”
宫女霎时跪下,声音颤抖,“慕大人。”
慕泠槐无奈,“随我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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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卞良哲在龙椅上坐得端正,下方官员左右站着,换上朝服的慕泠槐从殿外款步上殿,“民女慕泠槐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众人左右顾盼,偶有细小躁动。
卞良哲皱着眉头,咳了两声,大殿一片安静。
宣旨太监手持明黄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慕泠槐铸剑有道,技艺高超,今召其入宫,封为工部侍郎,赐居椒房宫。”
声音落,满殿哗然。
礼部尚书裴洛道:“陛下三思,椒房宫乃皇后居所,赐居慕侍郎于礼不合。”
工部尚书程执随后:“况慕小姐年纪尚轻,赐封侍郎,亦有违礼数。”
“于礼不合?有违礼数?”卞良哲轻笑一声,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