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
云嫣着实招架不住这老货的一张巧嘴,嘴唇翕张:“徐妈妈,真的不是云嫣推脱不去,实在是俩孩子身体经不起折腾,就这个夏天,琅儿已经中暑了两次,馥儿上次中暑,也送去半条命,云嫣真是赌不起……”
却听那徐妈妈很快又接上了话:“如今肉眼可见天气已渐渐转凉,姨娘放一百个心,此趟前去定然不会出事儿,别个且不说,光是老太太,也是巴望着小公子承欢膝下呢。姨娘您也是书香门第走出来的,难道还能让老太太巴巴等着?太太可是在老太太跟前打了包票,断言姨娘您定然不会让老太太失望的。”
云嫣被堵的一阵语塞。
郭馥明白,云嫣已经词穷了。
虽然她对古代的后宅生活很是好奇,可是她却没有参与其中的兴趣。更何况云嫣乃是一介出身卑微的外室,外室生养的庶子跟庶女,拿什么跟人家嫡生的斗呢?先天条件就不足,后期又‘猥琐’发育,实在浪不起。
郭琅小声问询:“那人是在说我们吗?她要将我们三人都带到南京去?”
郭馥点了点头,低声吩咐道:“阿琅,等下你什么话也别说。千万记住,呆会绝对不能叫娘亲,要叫‘姨娘’。”
而后她微微抬手向碧桃示意,就牵起弟弟的手,步上了台阶,迈进了祥珲堂。
祥珲堂上,坐着两个人。二人听见响动,俱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主位上坐着的是云嫣,因为要见客,所以云嫣穿的衣裳要比寻常时候讲究一些。她上身是一件对襟的湖蓝色小袖褙子,下/身是一条天青色荷叶襦裙,都是上好的棉布料子。她头上梳了一个高高的螺髻,螺髻前簪了一根菊花样式的金镶玉步摇,其上点缀了两颗珍珠,在额前微微晃动着。
与这支金步摇相映衬,她耳垂上应该再缀一副珍珠珰子,只可惜她再也找不到那副耳环了,就只能这样光着两只耳垂出来见客。
郭馥清楚,那支金镶玉步摇是云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首饰了。
只是精美的首饰也掩盖不住娘亲眼中的忧愁,她眉毛微微蹙起,嗫嚅着红唇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才能婉言谢绝。
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子,那额头上已经有了几分岁月的沧桑。
客座上坐着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妇人,那妇人梳着高高的发髻,其上围了一圈黑绒布抹额,正前放缀有六颗珍珠,中间是一颗黑色的,四周五颗白色的,每颗珍珠都有自己小指那么大,组成了一朵梅花样式。
那抹额的上方梳了一个油亮乌黑的发髻,头发被梳理的纹丝不乱,发髻上明晃晃的簪着一根金花簪子。
她上身穿了一件暗花缎驼色褙子,下/身是一条缠枝莲地凤襕妆花驼色缎裙,脚上蹬着一双蝙蝠云纹花缎子鞋,鞋面上缀了两颗大号珍珠。
看这衣裳料子,竟比她娘亲还要华贵几分。
这人长了一张异常方正的脸,一双吊梢眼往上翘起,嘴角边上的纹路却是往下弯曲,让人感觉异常的不和谐。
那人望向郭馥与郭琅,唇边挂起一抹极度热情的笑意,一步走上前来,拉起郭琅的手,笑说道:“真真是好生一对粉雕玉琢的瓷瓶儿!更难得的这面貌,竟如此的相似……姨娘你真是好生福气,生了这么一对龙凤胎,光是老婢看着,这心里也是欢喜的不得了!”
“此番前去南京,定能讨得老太太的欢心!姨娘真是好耐性,有这么一对宝,竟是这般私藏起来,都不让我们知晓!”又似模似样的啧啧叹气,“天可怜见的,孩子都十岁了,还没见过他们的嫡母!”
郭琅表情讷讷,不发一言。
郭馥见徐妈妈举动这般无礼,微微皱了下眉头,她不动声色的拉回了弟弟的手,表情甜甜的笑道:“徐妈妈果然是太太身边派来的人,这气派这气度,我们是没甚见识的,可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的人呢!”
郭馥这话绵里藏针,徐妈妈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当下笑着道:“老婢一见到公子与姑娘,都欢喜得糊涂了。”当下便作势要行礼。
郭馥哪能真就让徐妈妈给她们行礼,急忙将她扶起:“徐妈妈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怎么说也算是我们的长辈了,哪有您向我们行礼的道理啊?”
虽说庶子庶女也算是半个主子,可郭馥清楚自己与郭琅的身份,真较起真儿来,硬要与太太身边的贴身嬷嬷较长短,只能是她们吃亏。
徐妈妈本也不打算向这对庶子庶女行礼,她是武定侯府里的老人了,哪会看得上这样的野种?当下便也作罢。
老眼瞅着郭琅,笑问:“琅哥儿,馥姐儿,老婢今日代老太太还有二太太来问你们一句,你们可愿随老婢一道上南京去?”
郭琅没说话,郭馥秀气的眉毛向上挑了挑,嘴角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道:“徐妈妈,南京好玩吗?”
徐妈妈听她这样问,当下笑着回说:“回姑娘的话,南京自是极好玩的。”心中不屑的想,果然是孩子心性,这便好。
郭馥甜甜一笑:“徐妈妈,母亲呢……她对我们好不好?”
徐妈妈连声答道:“太太对你们两个自是极好的,自从知道了你们两个后,也不知唠叨了几回!因此才大热天的,将老奴给派了过来!”
郭馥又笑了:“我就知道太太定是极为疼爱我们的,所以如果我们急着赶路,万一路上中暑了,亦或是累着了,太太也是要心疼的对吧?太太要是心疼坏了,妈妈您也要心疼的,馥儿说得对吗?”
徐妈妈万万没想到啊,这个刚十岁的小丫头,竟然会顺着她的话给她下套!当即心中一凛,不敢再情敌,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郭馥。
方才虽也是拉着两个孩子说了一通亲热的话,但徐妈妈到底是并没有多给这小丫头几分眼色。
面前的小姑娘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其上一点珠翠也无,上身穿了件折枝花卉的粉红色褙子,不过已是半旧不新,花边部分已经有些磨损,那粉红色也不甚鲜亮,下面穿了条月白色的百褶裙,看样子倒有七八成新。只是这样半旧不新甚至算得上寒酸的衣裳,却衬托得眼前的女孩那双眸清亮似水。
对上小姑娘的目光,徐妈妈猛然生出一种似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的冰凉感,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旋即干笑道:“说是这样说,不过姑娘你也要体谅老侯爷、老太太与太太的心焦不是?”
郭馥知道母亲懦弱无能,这时候容不得自己再装傻藏拙了,世家子弟早熟者众多,所以自己表现的早熟一点也不打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