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江扶风近来很是郁闷。
一是柳臣以不想被府内人知晓他受伤一事为由,夜夜宿于厢房中,欲与她同榻共枕。
索性江扶风另设张矮榻于旁,并言之柳臣,“那什么……我睡觉很不老实,特喜欢翻来覆去,怕压着你受伤的胳膊。”
反是柳臣一本正经地搭了话:“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江扶风无可奈何,也任由着柳臣霸占着她的床。虽说翌日一早,江扶风都会喜提秦夫人派丫鬟送来的银耳薏仁双红汤一份。
再是令她郁闷的,便是那日江扶风得到的第三个人才信息是为考试中呼呼大睡的程遂安一事,程遂安交了白卷,自是被逐出了扶摇书斋。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这几日江扶风打听着这位弃考的学子,得到的消息却出乎意料。这程遂安是程侯爷的嫡子,性情张扬,日日厮混于纨绔间,喝酒看戏逗鸟,从未有这程遂安还会文章之说。
江扶风不是没有怀疑过系统程序出错,但她对程遂安也就只有考试上的初识印象。人有千面,各有所长,江扶风面试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她不能单凭外界之言定断。
更何况系统提供给她的人才信息,本就是未发掘的人才。
“夫人最近为何愁眉苦脸?”彼时柳臣照常于屏风后更衣,却见着江扶风伏于案台前,心事重重地翻着案上的几页纸。
“在忙学堂的事。”江扶风随口应着。
而柳臣凑近瞧着那纸上密密麻麻写着近来江扶风打听到的程遂安的消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过两日是晋王妃的生辰,晋王爷宴请了各家前去王府参宴,夫人不如随我前去散散心,如何?”
江扶风怔了怔,“这个晋王是……”
“此前来我们大婚捣乱的是睿王,眼下朝局里最为强势的皇子。”柳臣耐心与她解释着:“当今皇上未立太子,皇后无嫡子,朝中两位有权势的皇子都在争相夺权。我父亲居吏部尚书之位,当初虽是没有明确支持哪位皇子,但在党争里不偏向其中一位,也会被打成另一派。所以父亲也渐渐倒向了礼贤下士的晋王。”
江扶风心中对朝局划分大致有了个底,“那晋王大张旗鼓为王妃的生辰宴,其实也是为着笼络人心,加固党派的吧。”
柳臣略感惊讶,旋即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份拟好的名单,“这是生辰宴所宴请的名单,夫人可以看看。虽然肯定有不请自来之人,但这名单上大多数都是支持晋王或是持身中立的,夫人可大胆结识。”
江扶风垂眼看着那名单,便见着了程侯爷家处落有两个名字:程遂安、程如宁。
江扶风心头一动,应了柳臣:“届时我与你同去。”
随后夜半更漏声长里,江扶风躺在矮榻处,听柳臣娓娓道来一些晋王府的事。
一如晋王妃喜弄诗文,时时对月饮露吟风;又如晋王与睿王皆为庶出,自小共抚养于皇后膝下,少时兄友弟恭,至今时成了为夺嫡相残相杀。
江扶风迷迷糊糊地听他轻声细述的这些,心头没由来地忽冒出一些念头。
柳臣早已至考取功名的年纪,却一直甘愿做个无名教书先生,连着尚书府里的事都很少过问。若说他没有为利禄的想法,他对朝局党争这些事又了如指掌。
他好似一直游离于权贵之外,又非是不闻窗外事的闲客。当真是因为病弱而放弃了这些么?
“柳臣。”江扶风思绪飘忽间,出声唤了他一声。
“怎么了?”柳臣侧过头,于昏暗之中睁开眼望向她模糊的面容。
“你的字,是为‘行尘’。意思是要行于尘嚣以外吗?”江扶风念着她从未唤出的字。
“行尘是指远行者。”柳臣简洁答道。
柳臣未多解释其中缘由,他同江扶风断断续续地搭着话,直至江扶风睡去。
两日后,正逢春时杨花落,晋王府前人影纷往,热闹至极,江扶风随诸家女眷入了后院。
“按流程,女眷们会同王妃在后院漫步谈话一番,然后至晚宴时才会由王府管事带着前往宴席。届时我才有机会见着程遂安,好一探他虚实。”江扶风暗自理着柳臣同她提及的事项。
【可是宿主,晚宴都是有定好的席位,你不一定有机会能接近程遂安并搭上话。】系统不由得提示道。
江扶风沉思半刻,“柳臣那份名单里,程家不是还有一位女眷前来吗?也姓程,估摸着是程遂安的姊妹,指不定一会儿便能见着。”
“咦,这位夫人看着有些面生啊。”
一个婉柔的声音从水榭另一头传来,将正杵在清池边发呆的江扶风拉回神。江扶风转身看去,见着一身着对襟羽纱衣裳的女子盈盈走来,髻上步摇随着微晃,掠着天光,面容清丽。
江扶风知晓,今日能进这王府内墙的,皆是身份不凡之人。接而她朝着该女子行着才学不久的礼,“柳尚书府媳妇,江扶风。”
女子却未自我介绍,径直走了过来,目光朝着那池间而去,“所以你方才在看什么?我见你一人待在这里许久,都不曾挪动过。”
她话中意思是她已于暗处注视自己许久了么?江扶风不知其身份,也不愿多说什么,故而指着那不远处的野鸟胡诌着,“春日水暖,万物相傍相依,我见那池中戏水的野鸟却孤零一人,未免有些同情罢了。”
而女子若有所思地循她目光看去,半晌后得出的结论让江扶风一时语塞,“夫人缘是在害相思啊……”
罢了,既是不熟,她如何认为就如何认为吧。是以江扶风回她微微一笑,正欲找着由头脱身之时,便见一道身影从女子身后的亭台现出,其步伐匆促,直直朝着女子而来。
“如宁,王妃的猫又跑厢房的梁上了,怎么哄都不下来。王妃心急如焚,久久没见着你影儿,托王爷唤我来找你去救猫……”程遂安远远地喊着,却是在见着程如宁眼前的江扶风时,面色变得惊惧。
“是是是你……”程遂安结巴着话,当即缩在了程如宁身后,本就身形魁拔的程遂安此番在纤瘦的程如宁后,显得格外滑稽。
“程公子,别来无恙啊?”江扶风故意拖长了语调,笑吟吟地望着他,她如今可是有程遂安交白卷的把柄。
“兄长,你一个大男人,躲在我身后做甚——”程如宁蹙起眉说道,话音未落之时,她已是把手臂微抬,以肘狠狠撞在了程遂安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