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顷刻间,七叶本欲起的动作僵在了原地,唯有侧脸处柔软的唇相触的温热让他久久难以回神。
程如宁缓缓挪开面之时,却见得七叶原本紧皱的眉忽渐舒开,似有无形的春风徐徐而来,揉散那眉心的阴翳。接而那眼微张,眸底淀着的轻狂霎时柔和,七叶目光灼灼地望着程如宁,却叫程如宁敛下眼,心底乱如麻。
“你……不恨我了吗?”七叶轻声问着程如宁,他从未似今般这样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放高了声,举止太过,就错失了眼前至宝。
程如宁只恨眼前这人像块石头,明明素日里与她较劲之时尤为卖力,怎的此番却如此畏畏缩缩?继而她心一横,转身面朝着七叶,抬手按住他另一处肩往榻上压去。
只见两人倒于榻上,程如宁欺身于七叶上方,目光交接于呼吸相近间,她抓着七叶的衣衫紧紧攥着,“你明明知道那镖上有毒还以身相挡,若是那毒无解,你死了,我恨谁去?”
“我死了,你就会记恨我一辈子,这样听起来似乎不错。”七叶勾着唇,一如既往地发挥着他的无赖。
程如宁闻言有些恼怒,那杏眼瞪视着他,随后她松开手,又再迅然揪起他的衣袖,往那青筋纵布的臂上狠狠咬了去。
“嘶——”七叶疼得吸了口冷气,接着他望着她蛮横的模样,哭笑不得,“我现在还死不了,用不着这么记恨吧?”
直至口中似有鲜血的腥甜,程如宁才放开他的手臂,她望着他臂上的牙印,轻哼一声,“躲了我九十七天,这是你应得的。”
七叶与程如宁回到扶摇书斋已是三日后,彼时江扶风正于书斋中。
书房内,借着正盛的天光,江扶风垂眼细看着怀里的羊皮卷。听闻七叶的脚步声渐近,她抬头问向来人:“七叶,你是如何得知这上面的图样是为睿王府宅邸?”
七叶抿了抿唇,“实不相瞒,年祭刺杀那夜的刺客,正是出自睿王府之手。我为照顾程如宁入侯府,但能窥见的侯府模样并不全,毕竟侯府不同京中其余宅邸,我难以登檐俯瞰。是睿王提供给我的侯府宅邸图,我便因此进过睿王府,也大概知晓了其貌。”
虽是对于七叶曾与睿王有所关联并不意外,江扶风扶着额沉吟半刻,“后来你反水由着那些刺客死了,睿王没有追查你吗?”
七叶摇摇头,嗓音沉闷,“我那夜本就伤得重,所以我带着伤回睿王府,告知他不敌而返,其余人皆死于侯府内时,他没有多怀疑。但后来我已无心再复仇,便以伤及筋脉,武功有失,难以再寻仇之由脱离了睿王府。”
江扶风有些诧异,“以睿王的城府,他居然没有杀你灭口?毕竟提供宅邸图样,刺杀侯爷这等大事,稍微走漏风声便会惹来祸患。”
但见七叶敛下目,喉间声线涩然,“是程侯爷……暗中为我断的后。”
江扶风不禁为程侯爷的良苦用心暗生钦佩,想来他老人家为着祁家旧恨与程如宁的心事也是操碎了心。如今这两人能得有造化,少不了程侯爷的推波助澜。
适逢门外江扶风派出去的暗线回来,只见其躬身答道:“少主,我们根据您的指示,查到那大盗回京城后几番流转街市,还好我们有所标记,这才不至于跟丢。”
江扶风搁置下了羊皮卷,问道:“他最后是回哪里复命了?”
“我们亲眼所见,他最后是进了丞相府。”暗线答道。
“好的,我知道了。”江扶风屏退了暗线,捏着茶盏细细思着,她竟是忽略了她母亲生前有所关联的重要之人——陆悯思。
与陆悯思几次交锋的回想在江扶风脑海里穿连,接而她深吸着气,“我说那睿王为着兖州之事自顾不暇,怎么还有闲心来盗取我羊皮卷?那大盗报睿王的名字,左右不过是知晓扶摇书斋与晋王走得近,我与睿王是为对立,栽赃他身上不会引起我过多怀疑。”
七叶对这当朝丞相了解并不多,故而又道:“我听说,程侯爷带着程遂安欲往兖州去,是跟着睿王一块儿的吗?”
江扶风颔首,侧过头遥看着天边,“是,为了让程侯爷顺理成章地成为此次与睿王同行的官员,我甚至在兖州雇人装作山贼入侵,这才有了程侯爷的用武之地。原本他便想带着程遂安有所历练,此次兖州之行,正是合适。”
兖州,败柳倚于萧墙处,枝条晃动的影钻进爬满青苔的裂缝里。
知府已是早早的候在了城门处,其身后拥满了人,一一对着行来的车马作着礼,“臣等携兖州上下参见睿王殿下,程侯爷。”
睿王下车挥着手以示平身,他正身睨着一众,语调沉着,“本王奉圣上旨意前来,协同知府处理兖州积务,抚恤灾民。还望知府能够多加配合。”
知府恭谨应道:“微臣明白,一应公务皆整理完毕,且为大人们安置的住所也都打理干净,便等着诸位贵人前来了。”
睿王回身望着程侯,眼中精光一略而过,“侯爷,您此次为侵扰兖州山贼而来,所需调用的衙门官兵尽管吩咐知府便是。对付那些山野小贼,着实辛苦,就不劳烦侯爷再为那些繁琐杂事劳神费心了。”
此话一出,程侯身后的程遂安如何不明睿王的心思?只怕是想支开能够约束得住他的程侯,让程侯一心对付山贼,自己好独自处理兖州遗留的一些对他不利的事务。
“多谢殿下关心。此次我带小儿前来,也是为的他能够在知府手下多习得一些东西。”
程侯捻着胡须,平静以对着睿王,又再回身将程遂安拉至身侧,皱起了眉,“都怪我平日里将这孩子骄纵惯了,以至于他只知玩乐,不学无术。若不是扶摇书斋的主人给了我几分薄面,他早就被开除了。”
“爹,这么多人在呢,好歹也给孩儿几分面子吧?”程遂安难为情地低下头,挼搓着衣角,却是一面暗暗瞅着睿王的神情。
程侯冷哼道:“你在学堂惹事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给我留几分颜面?”
只见睿王颇为嫌地瞄了程遂安一眼,未再多言,算是默许了程侯的安排。
月上檐角,疏星点点。
柳府,柳臣添着油灯,望向正于案处写写画画的江扶风,“夫人,已是夜深了,怎么还不歇息?明日不是还有早朝么?”
“今日我得知,前些时日来我书斋窃取母亲遗留的羊皮卷的贼子,是丞相府授意的。因而我在想,陆悯思和母亲之间的联系。”江扶风正于纸上梳理着驳杂的思绪。
“先生与陆悯思断绝关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