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任
“都住手!不然我杀了你们的通判!”
随着吕清平宣声说着,江畔处泼洒的天光散开氤氲雾气,现出江面浩浩,与着纷杂间举兵相刃的身影。
“下令退兵,放了他们。否则我便要你的命!”吕清平握紧了手里的刀刃,逼着柳臣。
柳臣放眼见着已是穷途末路的水贼,淡然说道:“府经历,此时才想起倒戈,怕是已经晚了。即便我收兵,也改变不了水贼们损失惨重的局面。又或者你杀了我,你照样会因为叛变,被军队抓起来。”
“少巧言令色!你究竟是要你自己的命还是要这死后追封的功劳?”吕清平挟持柳臣的刀刃更紧了些,很快便划破柳臣的脖颈,析出丝丝鲜血来。
“大人——”旁的侍卫瞳孔骤缩,一时不敢轻举妄动,面色恐慌地望着吕清平。
柳臣未动分毫,那定然的目光望着前方渐歇的搏斗,“我说了,从你选择倒戈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无论退兵与否,今日这局面已是不可挽回,你好不容易窃取而来的官职也暴露无遗,我说得对吗?当年荆州水贼之一的你。”
此番伪冒的“吕清平”神情一顿,旋即眼中杀机隐现,他瞧着于刀下仍处变不惊的柳臣,咬牙切齿道:“原来你早就猜到了?”
“真正的吕清平,从小读书考取功名,如何会有你手上那般习武所成的厚茧?以及你那登船而上的动作,虽是刻意作了戏,但比起寻常人讲却是过于熟练了些。而这些时日里,引导水贼们避开官府追击,应当也是你的功劳吧?”
柳臣缓声细述着,似是毫不在意那挟身的刀刃。
“所以你……”伪冒的水贼还未接着往下说去,江畔另一处传来悠扬的语调。
“所以早就对你防了一手,任由你通风报信,使得水贼有所防备暗中埋伏,这才有楚州驻军包抄的机会。”沈故甩了甩衣上的江水,话落之时又被江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不对,你……我……”伪冒水贼的声音陡然噎在了喉间,接而他察觉自己竟是无力提起刀刃,随后他晃着身松开了柳臣,瘫软在了地上。
沈故见状连连点头,“不错嘛!看来你以前也是个体格健壮之人,不然怎么会中了我特制的迷烟这么久才倒下?”
柳臣环顾着渐渐落败的四处水贼,“别废话了,把所有水贼一律羁押带回去。”
“真正的吕清平,恐怕早已死在这人手里了吧?”沈故直直皱起眉,垂眼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家伙。
“水贼代官、占妻,这些事历来就有。恐怕也是因为这水贼取代了吕清平赴任楚州府经历,逃窜多年的荆州水贼才敢来到楚州猖獗。”
柳臣喃喃说着,也正是江扶风传信于他,猜疑那吕清平为他人替代,他始才查到这其中的关联。
“那,那个……”沈故踌躇了半刻,犹疑不定的目光投向柳臣,“知府大人那事怎么搞?这下全军队的兄弟都见着他临阵脱逃了。而且要不是那些水贼只是使了迷烟,不是致命的毒雾,恐怕咱们水军当时就全军覆没了。”
柳臣沉思了半刻,未多言其他,“吏部会有官员考核,具体的惩治朝廷自有法度,这个就与你我无关了。当下还得妥善处置水贼一事,安抚城中百姓。”
京城,吏部。
江扶风已是收到关乎此次楚州灭水贼一事详细呈报,“那楚州知府穆言真,剿水贼之时临阵脱逃,后称是为见情势不妙回城中搬救兵,非是当逃兵。而所幸楚州水军未有什么损失,不然他可担不起罪。”
柳尚书正把袖圈画着书文,闻言瞄了眼她手中之物,“依你看,楚州知府如何判?”
“穆言真所言即便可自圆其说,但领兵者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战事发生处,否则军心不稳,一盘散沙。此番荆州水贼得以捉拿归案,只因这领军的关键人物不是这逃脱的知府,而是通判。”
江扶风似是能从那字里行间勾勒出彼时凶险,随后她语气沉然,“所以哪怕判不了他当逃兵的罪,他此行已失楚州军队之信任,恐怕难以再任地方长官。”
话音方落,一吏部官员碎步走了进来,朝柳尚书呈上一书文,“大人,方才收到楚州知府穆言真引咎辞职之信。”
柳尚书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他瞧着那书文的墨迹,“看来楚州知府的人选,需早日拟好呈交给皇上了。”
致明殿内,江扶风面向高居皇位的皇帝,双手呈上名单,“陛下,由于楚州发生水贼劫掠谋财害命一事,剿除水贼一战中,知府穆言真临阵脱逃而引咎辞职。现楚州知府一位空缺,微臣已拟好合适人选,还望陛下定夺。”
皇帝微微颔首,接而其旁的老太监缓步走至江扶风身前拿过名单呈于皇帝案上,皇帝垂眼细瞧了起来。
江扶风偷眼打量着皇帝翻看的模样,续道:“这些官员皆是家世清白,且有过治理地方经验之人。历年的考核之中,这几位也是绩效优良者,品学方面亦能胜任。”
而皇帝良久未发声,只是龙眉稍横,手里捏着的名单翻来覆去好许,始才开口问道:“怎么没有柳通判的名字?照例,他也是可以升任知府的,怎么没有把他的名字写上去?”
饶是江扶风一早料知皇帝会发此问,她仍面作惶然,“回陛下……柳通判任官时日较短,故吏部未将其考虑到选官之中,而优先其余年资较久之官员。”
她心知肚明,即便柳臣任官时日不长,而所作政绩却已是可与好些任官多年的同级官员比拟。但本着她和柳尚书的关系,她刻意未将柳臣的名字划入名单内,以免落人口实。而她不提及,不代表皇帝不会提及。
此番的以退为进,反是为柳臣博得了机会。
只听皇帝徐徐说着,语气中还带了一丝责备,“你和柳尚书整日为着避嫌,也要适可而止。柳通判虽是初为官,但楚州近来不论是河堤崩塌而致水患,还是水贼劫掠害命,柳通判的处理可谓是力挽狂澜。朕还未来得及予他应有的嘉赏,这个知府之位,是他功劳换来的,非是朕偏私。而朕亦相信,楚州的百姓们更加信服他这个父母官。”
“微臣领命,谨记陛下教诲。”江扶风垂首说着,却想着如今皇上尤为抬爱柳臣,多半有着虽施厚恩,亦当时时警醒自身而不负圣望之意。
看似恩宠不断,实则若有一朝踏错,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江扶风怀揣着心事出宫门后,在马车上亦是心神不宁。虽则此举她达到了她的目的,她应是为柳臣的升任而感到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