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
然后我便想打电话给爸爸,我满心想告诉他他将要有外孙了。妈妈却让我不要说。我很不解,为什么不说,这不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吗?然后她又不允许我告诉哥哥,我就更奇怪了。 我没有听她的话,直接打电话告诉爸爸,电话接通后,我高兴地说,“爸爸!” “哎~” “我怀孕了!”我高兴地说。 沉默,长久地沉默,一直没有声音。我渐渐感到一种紧张而冷峻的氛围,我有些害怕地挂断了电话。 我又在家庭群里告诉哥嫂,他们很吃惊。哥哥第一句话问得是孩子你要吗? 我说我想要,我舍不得。 然后我告诉他们,爸爸好像很生气。哥哥就很无奈,“你以为爸爸是和我们一个年纪吗?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你未婚先孕!” 他继续道,“你们两个现在都不稳定,什么都没有,又有了孩子,你们以后怎么搞?!” 我隐隐有点慌乱,告诉陈文俊我爸爸好像发火了。陈文俊说他立刻赶来,让我等他。 我在公司坐着,看着群里的消息,很不安。 嫂子后来说“爸爸晚上已经回来了,我们劝过他了,让他不要生气,爸说不怪你了,你晚上先回来。” 我总算放心了一些,然后下班后赶紧回了哥哥家。进了家门便直奔爸爸的房间。 我开门,喊道“爸爸”。 他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面色阴沉。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眼含怒意地看着我。 就那一刻,我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可怕的眼神。然后我就立刻躲回自己的房间,一边大滴大滴地掉眼泪,一边发消息给陈文俊,“陈文俊,你快来!我快受不了了!” 陈文俊说他快到了,快到了。 我一想到爸爸愤怒的眼神,便哭得停不下来。 然后陈文俊晚上终于赶来了。 爸爸见到他依旧面色阴沉。他虽上了年纪,人也很瘦,但是动怒的时候,满室便都是令人透不过气的威压。 “后面怎么搞?”爸爸问他。 “我辞工作来庐城重新找工作,陪叶夕,”陈文俊道。 “这个时候你适合辞工作?”爸爸反问道。 “毕竟叶夕更重要些~” “你工作能辞吗?” 陈文俊说不出话来。我坐在陈文俊旁边受不了爸爸的冷厉质问,又返回房间,哭得近乎抽气。 “叶夕!”陈文俊进来看见我哭成那样,将我一下抱到怀里。 哥嫂喊我们吃饭,我没出去,陈文俊陪着我没出去,爸爸也没吃。 第二天大家都冷静了一些,哥嫂代为转达爸爸的意思。陈文俊现在不能辞职。本来我们十月份结婚,就要花很多钱,我怀孕后面又会渐渐没有太多工作能力,而且后面休产假也不能工作。我们现在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陈文俊即便辞职也该等到我休完产假后再说。 现在回想,爸爸那个时候恼怒的绝大部分,不是觉得我不自爱,未婚先孕。而是他看到了,我们两个在尚经济不稳定的情况下,有了孩子。孩子便意味着一大笔开销,这样我们存钱买房的日子很可能又要推很多很多年~ 然后哥哥又问我辞不辞职,因为我现在的工作工资很低,压力却极其大。我刚毕业,工资底薪不过两千七。英语助教的课时工资极低,一小时才10元,剩下的要靠续费做业绩拿提成。当时我一个月靠课时费不过拿三千多工资,业绩一直是零。我胆子小,不敢同家长提课程续费,也不太会服务。很多家长孩子雅思托福成绩考不出来,非常焦虑,会不分时间地发消息打电话给我施压,让我管好他们的孩子,让我辅导他们的学习。那个公司人员流失率非常高,当时我所在的分校只剩我一个助教了,每天要带5-7小时课,人快累死了,一个小时却只有可怜的十元。我经常下班很晚回家,回家了也在疲于回消息。哥哥便觉得我在这种高压状态下工作,对孩子不好。 我说暂时不辞,他们便让我做好被逼辞的准备。因为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才刚刚入职两个多月便声称怀孕了,是个公司都不愿做这种冤大头。 果然我回去后,同领导同事的关系便微妙起来。 “叶夕,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想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干~” “叶夕,你要是想减工作量也行,但是你的工资也得跟着降~” “婚假请三天?你请三天你的那么多学生课不管了?学习不管了?” … 我那个时候心里很烦躁很疲惫,身体也很难受。下班的时候,路过写字楼的饭馆,就会开始犯恶心吐。吐完上地铁,再下地铁后,又在街边的小道上又开始呕吐起来。身体不舒服,工作每日又很折磨,常被无理的家乡气得睡不着觉,又经历着同事间明争暗斗的业绩撕单。这种日子里,虽然陈文俊会每日电话陪我,但是我觉得他不在身边,还是十分难过。 我怀孕,婚期也提前了一个月。原本我和陈文俊的计划是庐城的婚礼在酒店办,而颖城的婚礼在他老家办。我和陈文俊在庐城的饭店和婚庆公司都已经找好。本来请柬都写好了,但是爸妈通知的时候,亲戚说婚礼不能分开办,陈文俊必须将我们庐城所有的亲戚接到颖城。 我听到请柬被亲戚拒接了,很生气,觉得什么都安排好了,再改的话,饭店和婚庆的押金都要不回来了。最重要的是,我想要一个浪漫的婚礼,和陈文俊可以在灯光闪耀,鲜花环绕的舞台交换结婚戒指。如果在老家的话,那样的婚礼又土又俗。于是我在家庭群里说还是想分开办。 但是我回家,爸爸已经完全被亲戚说服了,不由分说地斥责我一番,“分开办,酒店就你娘家几桌亲戚不难看吗?” 我受不了他发火时冷厉地指责,又回到房间哭得抽气。哥哥便又批了两句爸爸,然后又让我别哭了,“不顾大得难道还不顾小得吗?!” 他想着我怀孕还不到三个月,想着肚子里的小宝宝,看我哭成那样,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