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山李韧
在车帘落下的一瞬,李韧看到了丰灵小半张侧脸,哪怕化成了灰,他都认得出来。 “师兄,丰灵……哦不,李妙呢?你打算怎么处置……” 十九话音未落,一道惊雷落下,马儿受了惊,失蹄鸣叫,车舆猛地一晃。后座的软榻旁,置了一个矮几,上方随意隔了两把剑,随着马车的晃动,剑身滚落。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剑捞起,吓得心脏砰砰跳。 这两把剑,哪把都摔不起。 李韧随手拿起一把,退去剑鞘。这把剑亮得惊人,出鞘的一刹那,照亮了昏暗的车舆。细看之下,剑身材质迥异,竟是以镜为剑。 十九瞠目结舌:“不会吧,我才拼死除了一个妖邪,怎么镜剑还那么亮?。” 寻常状态下,镜剑是一团浑浊的死寂,一旦感应到妖邪的存在,便会亮起光。 镜剑是镜山镇山法器,绝不会出错。 “青州仍有妖邪。”李韧收回剑,“这间茶铺内有‘死气’,你去将茶铺内所有人扣下,务必查清‘死气’来源。否则,谁也别想离开。” “师兄,那李妙呢?”十九递上另一把剑,“你亲自解决?” 这把剑的来头也不小,是当今圣上的尚方宝剑,是皇权的化身。 圣上赐剑给李韧,也就是给了他先斩后奏的权力。至于斩的是谁,再明显不过了——李妙。 十九笃定,李韧不会错过亲手了结她的机会。 “是啊,她早该死了。”李韧的眉眼间难得浮现一丝疲惫,“但偏偏,她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师兄想要什么?” 李韧详查了宁王妃一案后,便有了推断:李妙并非真凶,她很可能是唯一的证人,那么她手里就有关键的线索。 背后的原因很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并且,李韧不愿将十九卷进这件案子,他有预感,想要查清母亲死亡的真相,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十九也不勉强,道:“师兄,你等着,我这就将丰灵……李妙抓过来,让她把东西交出来。” “别打草惊蛇。”李韧拦住他。 李妙……如今该叫她丰灵,李韧很了解她有多狡猾,威逼利诱是行不通的。 那一晚的所见所闻,是她最后的底牌,不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她不会交出。 对于他这个死敌,丰灵的防备心只会更甚。 当然,她会戒备也没错。李韧早将“世不容妖邪”的戒律刻进骨髓,对他而言,丰灵连存在都是个错误。 李韧既想丰灵乖乖交出线索,又想要了她的命……该怎么办呢? “十九,走吧,我们去见一见丰灵。” 李韧计上心头,露齿一笑,他唇红齿白,还有一颗尖尖的虎牙,笑起来别有一番少年意气,而十九却品出一股瘆人的残忍。 雨渐渐大了,逐渐盖住了风吹树林的沙沙声,丰灵望着门口黑黢黢的马车,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她后悔了,不该贸然接近道人,可她又心有不甘,今天错过了,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遇上道人。 没关系,那道人又不是镜山的。丰灵劝慰着自己,心里却不住地嘀咕:真的不是镜山的吗?万一呢…… 她的眼皮又是一阵狂跳。 此时,外面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丰灵彻底清醒了。 十九走了进来,他健壮的体格,完全挡住了身后之人,丰灵透过他走路的起伏,隐约看到另一人颀长的身形。 “嗡”的一下,丰灵脑中警铃大作,心已经提起,她预知到了强烈的危险,只有一个人,曾带给她如此鲜明的压迫感。 李韧,一定是李韧。丰灵的心快从嗓子眼跳了出去。 “各位居士,这位是我的师兄,李流之……” 流之,是李韧的字,乃镜山掌门碧虚真人所起。 在一片欢呼声中,丰灵终于再次见到了李韧,他完全是一副成人的样子了。 真见到他的这一刻,丰灵反而镇定了。 他并未看到自己,确切来说,他看不见任何人——他的双眼缠绕了一圈黑色的丝帛。 难道李韧瞎了? 真是老天有眼啊。 丰灵躲在人群之后,细细打量着李韧,除了双眼蒙布以外,脸上、脖子等处,遍布着红疹。 他这是怎么了?她狐疑,得了什么病吗? 丰灵有些恍惚,从前在王府,或许是由于偏见,她总觉得李韧与宁王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今日再次相见,她反而觉得,李韧很像她朝思暮想的宁王妃。 十九完全不懂李韧想干嘛,没事蒙眼睛做什么?不过修行能够增强五感,以李韧的道行,哪怕蒙了眼,也能将周围看个大概。 他很好奇丰灵的反应,用余光一瞟,却见丰灵一脸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十九惊呆了,他都快怀疑李韧认错了人。 “十九,先前那位云游的道友呢?”李韧一眼便看见人群中的丰灵,果然如他所料,她并没有惊慌失措。 也是,她就像只滑不溜手的鱼,不把她按在砧板上,别想逼她妥协。 丰灵信步上前,施施然行了礼:“原来道友便是名扬天下的李流之,丰灵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她对声线的拿捏可谓得心应手,并不担心会露馅。做李妙时,她把声音夹得又柔又细,如今女扮男装,自然怎么低沉怎么来。 李韧牙都酸了,仰慕?三生有幸?亏她说得出口啊,真不嫌肉麻。 还有这个公鸭嗓子,是什么回事? “道友抬举了。”李韧面上不显,“听十九说,道友来自石州?” “是。我是石州枕霞观的。”丰灵双手奉上牙牌,“道友请过目。” 李韧懒散惯了,接递之事向来由同门代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