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
军报上说,宁王行军,半路遭了暗算。 幸而他早有准备,将大军兵分两路。命韩将军带一路精锐先行赶往白川城,后路大军随后增援。 韩将军一到白川,指挥守城,牺人似显疲态,断断续续打了两天,刮痧似的。 第三天一早,城下围着的敌军,全数撤退,韩将军这才顿悟,自己是中了圈套,叫人给缠在此处。 宁王的大军,果然在韩将军先行不久,便被牺人的千军万马给围了。 人马折损了大半,宁王被擒。 韩将军苦撑了七天,手下军队被打得片甲不留,白川失守。 白川之后,再无边城,也无天堑,敌军长驱北上,一路势如破竹。 太子从永州匆匆回朝,即刻准备亲征。 他虽然猜到了宁王的把戏,但朝中能出战的士兵,已经不多了。 他指挥着不多的人马,将仅剩的半壁江山,寄托在以少胜多的侥幸上。 而我们的宁王殿下,正坐在清定暖和和的主帅帐中,下棋饮茶。 棋案对坐,便是战功赫赫的牺人将领,传说中的神勇将军,原碣氏,名昆莫。军中称他为昆将军。 旁边还有个人,煮茶观棋。是昆莫的军师,无名无姓,只自称秋先生。 这三人,一个权势滔天,一个神勇无敌,还有一个老奸巨猾。是最当仁不让的夺权篡位铁三角。 “太子上个月回了趟娘家,我原以为他能搬来救兵,还忧心了一阵,没想到竟然空手而归。”原碣昆莫无论是在长相上还是语气上,都是个大老粗。 “昆将军这语气,好像还有点遗憾?”宁王举着棋,正专心致志地考虑,该如何落子,才能让这个神勇将军,赢得自然而然。 “管他搬来什么兵,入主中原,于我都好似探囊取物。只是听说,沧浪阁好手众多,若是将其连根拔了,岂不更扬我威名。” 宁王陪着奉承,笑道:“江湖门派装神弄鬼的,怎配与将军相提并论。” “宁王此言差矣。”秋先生突然插了一句。 “您久居宫廷,想必不知,要说当今江湖,确实鱼龙混杂,但沧浪阁的段空林阁主,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昆将军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棋也不下了,反正本来也不爱下。 “段空林?” “正是。”秋先生接着科普道:“论起来,段空林还是太子的师妹。当年他下山回朝,老阁主亲手赐了令牌,一块令牌,保一条命。” “所以,我要是生擒了太子,必定能将段空林和她门下的好手引来,杀之以扬名,岂不痛快。” 秋先生颔首而笑,笑得宁王不寒而栗。 开战以来,牺人之所以能攻无不克,除了他的背叛,昆莫的神武,剩下一半的功劳,其实都在秋先生。 此人心狠,善谋略,还精通推演卜算之术。敌军要在何处伏击,粮草军械囤于何地,他算得比宁王这个手握边防图的人还要准。 秋先生摇头:“不止于此。您方才还调侃,太子回了一趟娘家。沧浪阁虽然拒绝了太子的招揽,但再冷血的娘家,也不会看着自家人丧命。所以,我们得确保,沧浪阁不会临时倒戈,也得防着段空林,在关键时刻保住太子。” 昆将军的脑壳自然想不到这些,但他知道,听秋先生的准没错。 “沧浪阁,在永州?” “正是。” “太子如今驻兵何处?” 秋先生不假思索:“当在,夷陵。” 太子驻地,这是宁王也不知道的。 “传令,前线将士按兵不动,待我亲自领兵渡江。”昆将军当下便忙活起来了,“叫黑虎军准备,明日先随我去永州。” “将军,如此岂不是一步险棋?若我们按原计划,从……”宁王犹豫了。 “殿下,”秋先生打断他,“春秋大业,哪有不险的呢?况且这太子早一日没,您便早一日能名正言顺不是。” 昆将军更是大手一挥:“哎呀呀宁王,你这个样子畏畏缩缩,以后可怎么当皇帝呢?你就舒舒服服躺在军帐里,等我带太子人头回来不得了?” 宁王蹙了蹙眉头,不出声了。 - 半月后。 一只游隼穿过霜打的林木,稳稳落在招摇山顶,那里是沧浪阁的隼房,也是收发信函的机要之地。 值守弟子取下信筒,步履匆匆赶往内阁。 “江阁主,这是您让我留意的,东边战局的消息。” 江徊展开信看过。 牺人的大军驻扎在岳阳,与太子江南江北对峙。几日前,却有暗桩在始安见过他们的兵将。 牺人入京畿,不会从西边走蜀道。 信上却说,百人精兵,轻装快马过始安。 “传内阁的命令。尚在外的弟子,安顿手中差事,即刻回阁。今日起,内外各处加强警戒,若在城中见着牺人,以回避为上。” 江徊烧毁信笺,他的目光越过跳跃的灯火,看到窗外依然苍翠却随秋飘落的树叶。 “风雨如晦啊。” “师娘!”咏夜推门进来 江徊脾气淡泊,对小辈又和蔼,与段空林两相对比,咏夜他们从小就喊他师娘。 她方才碰见了传令闭门的弟子,就想过来问个究竟。 “出什么事了?为何突然要闭阁?” “阿夜来了。”江徊招呼她过去坐。 “没什么大事,有一队牺人的兵出现在始安,不知何故,还是小心些为好。” “沧浪阁蛰居山上,地势易守难攻,况且咱们只是江湖人,无权无势的,牺人应该不会搭理咱们吧。” 江徊点点头,往咏夜面前放了一盏茶。 “你且跟我坐坐。说起来,还没来得及问你,上回太子来的事,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