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一醉
> “那还真有。”咏夜眯起眼睛,脸上挂了微醺的红晕,在珠光月影之间,有一种朦朦胧的可爱,跟平日里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她拿手指在空中一边比划一边说:“我们那儿有一个叫景容的,是我的刀搭子,那张小脸儿可真是,闭月羞花。脸就,就这么一丁点儿大,桃花眼,笑起来妖精一样,方圆好几个镇子的姑娘全都心心念念的。”她比划得不稳当,也看不出一丁点儿大到底是多大。 “那你也心心念念吗?”云涯追问。 “就他,也配?”咏夜手里转着酒杯,语气蒙蒙的,却又轻蔑,听起来格外俏皮,“表面上装得正人君子一样,看见围堵的姑娘还拿折扇挡脸,转头就跑。其实啊……章台巷子上的勾栏舍,哪家他没去过?每回他跑出去,都是我盯梢,但是有一回,有一回……”她声音突然低下去,是在说悄悄话。 花灼从来没想过咏夜醉后这么可爱的,于是笑着,也压低声音悄悄问:“有一回怎么啦?”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有一回,哈哈。”她眯起眼睛得意地笑,“我偷着告诉师父,他就被揍了。但因我之前从来守口如瓶的,所以,他想破头也不知道是我反的水。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笑,云涯也跟着笑,这两位都醉不轻。咏夜是因为头一回喝仙界的酒,上了头。云涯是真的酒量差。 “章台巷,勾栏瓦舍?”听半天,她就抓了这么个重点,“那儿的姐姐妹妹唱得比小瀛洲的还好吗?” 小瀛洲是魔地最有名的妓馆。 “嚯!”花灼直挑大拇指,“小少主对小瀛洲很熟啊,你俩哥哥可知道这事儿?下回见了他们,我……” “花灼!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一点威力没有。 再看咏夜那边已然倒了。 花灼虽然没醉成那样,但毕竟也喝了不少。他连吃了几瓣菱角,又干了一碗茶,定了定神,确保一会儿脚底下不会拌蒜,才将咏夜送回了屋。 走的时候,桌上那两位还难舍难分呢,一个喊“咏夜,喝了这顿酒,你我就是知己了!千金易散,知己难求!”另一个也喊:“相逢一醉是前缘!小少主这朋友我交定了。” 等花灼从咏夜的院子回来,云涯还趴着呢。 “是住下,还是我遣辆云车送你回家?”花灼想了想,又说,“算了,你还是住下吧,别半道耍酒疯从车里滚下去。” 云涯摆了摆手,她趴桌上吹了会儿风,又喝了点茶水,清醒了许多。 “没事,我缓过来了。咏夜呢?送回去了?” “嚯,这才多久,您全忘了?” 云涯坐起来,靠在椅背上,半仰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月亮。她用余光看了一眼花灼,开口已丝毫没有醉意:“认真问你啊,以后打算怎么办?” 花灼一愣,没想到片刻前满嘴胡话一个人,现在却聊起这么严肃的话题。 他跟云家年轻一辈的三条龙,关系都不错,一起上过战场,也算生死之交。知道云涯是真的关心,于是放下一贯的悠哉口吻,正经回答。 “没什么具体打算。戴罪之身嘛,过一天看一天吧。” “你如果愿意,可以来我们家谋个神职,避开那些嘴碎的。” “我现在,早已没有心气儿为上面那位效力了。不过还是多谢记挂。” 云涯摆摆手:“倒不是我,是云翳,他怕你消沉。嗐,我拿他原话跟你讲吧。”她清了清嗓子道:“你去青丘的时候,看看那老狐狸现在什么情况,还能行不能行了。” 花灼由不得啐了一口:“回去告诉你哥,别激我,我无所事事也行得很。” “我看也不能叫无所事事吧,你不挺忙的吗?”云涯指了指咏夜的的碗筷,笑得不善。 “不瞒你说,刚从暗牢出来的时候,还真消沉过一段日子。后来遇上咏夜,觉得这小姑娘格外有趣,和别人都不一样,她特别得……生动。像个活人。” “哦?展开说说?” 花灼当然不会把自己被当成猫□□了这桩“丑事”告诉云涯,便打了个哈哈:“简单来讲, 就是让人想跟她结交。你不也说‘千金易散,知己难寻’吗,差不多就是这个感觉。” “知己你就满意了?勇敢点儿。” “别闹。”花灼瞪了云涯一眼,语气一顿,自嘲道,“像我这样的人,能得如此这般的知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云涯沉下眼,看了看身边的老友,花灼正看着月亮。 “相逢一醉是前缘。花灼呀。”她也仰头看天,正色道,“我觉得这句诗,说的特别对。而且,前缘也罢,现缘也罢,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花灼笑笑,没回话,但其中意思,云涯看懂了。 她又指了指夜空,彼时拢住月亮的几缕烟云正慢慢散开,皎皎月华铺洒下来,更显明亮。 “你看吧,月亮出来了。” “是啊,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