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是很好的,但我,永远都会选择自己。” 花灼垂着头,听她字字句句讲完,忽然就笑起来。自嘲、无奈、颓唐。笑他自己,也笑这该死的命运。 他摇着头嗤笑,狐狸眼中盛满了乖张,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就到了咏夜面前。 单手撑着她椅子一边扶手,把人围住了。而后弓下身,拿灼热的眼睛逼迫着追问。 “咏夜,你看着我,回答我。从始至终,你对我当真没有过一丁点儿的喜欢吗?迷途岸、朱夫人、擢选大阵,这么多事,你信我、救我的时候,我扯谎骗不辞而别,你气我的时候,就没有一点点想要喜欢我吗?” 咏夜往后靠在椅背上,微微抬头直视他。冰凉淡漠的眼睛,是两尾无情的鱼。她平静地、一字一顿地回他:“没有,我没有喜欢过你。”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为什么要信我呢?你不能这样,对我好却不许我喜欢,没有这样的道理。明明,往生伞里,景容告诉我,你喜欢的就是我这样的啊……”他眼睛里的火光似被冷语浇灭,他本欲咄咄逼人的追问,变得口不择言,越来越没有底气,越说越一败涂地。 “花灼。”终究是不忍心看他这样,隔着袖子,咏夜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臂,柔声道:“我们能不能就跟之前一样,保持之前那样的关系,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行不行?” “不行。”他反手捉住了她的腕子,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你不是清醒又坦荡,不是从未喜欢我分毫,那今日之事,于你而言又何必忌讳,为什么要当没有发生过?” 咏夜被问住了。 似乎对她这样的沉默很满意,他意味不明地笑了。 “要我跟你保持之前的关系?好呀,但是阿夜,你知道从前,我是什么样的心思吗?要我将佯装的全拿掉,把本心放出来给你看吗?行啊,我愿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极了往生伞之中,那么张扬放肆,狩猎一般的眉眼。 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险,陷阱一般的,惹人却致命的危险。 幻偶的话,忽然涌上心头。 “他那是忍着呢。”“等把你这个,冰雕刀砍的心肠焐热了,就将你掰开揉碎了,吃干抹净了。” 咏夜伸手去推他,想要站起来,却被他钳住了肩膀,一下子按着坐了回去。狐狸两只手都撑下来,弯着腰,牢笼一般困缚着她。 “花灼。” 她冷声,警告他的不妥。 “嗯?”他应,“你为何不回答我,要我之前的什么样?”他一点一点,明目张胆地靠近她,“之前到,伞里那样吗?那是不是,也得亲你。” 此时此刻,咏夜相信,他做得出来,什么事他都做得出来。 她一个激灵,手底下真使了劲儿,猛地推他,可狐狸只是偏了偏肩膀,余下的,纹丝不动。 只能用狠极的话去伤他。 “花灼,若我还是个刺客,当下就该杀了你。” “哦。”狐狸偏偏头,慢条斯理道,“你是明知道,我听了会难受,才这样说的对吧?要杀我吗?那就来啊。杀了我,你就不会害怕了,是不是?” 咏夜觉得,狐狸是疯了,他像一个隐忍着退到底线,溃不成军的输家,却在最后一刻开始攻城略地。而咏夜,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无力招架。 她没有办法了。 于是抬起了手,掌中山神印熠熠生辉,晃亮了狐狸不管不顾的乖戾,也彻底撕碎了他硬撑的孤勇。 这时,她是神主,而他是神官。 这印记对着他,就是命令。 咏夜没有说话,但当那光辉亮起之时,不言而喻。 她不允许。 花灼所有的气焰,所有的骄傲,就在这一刻,统统被打碎了。 看着那枚神印,他有片刻的错愕,而后便惨败着收敛去了眼中的强势,也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 他凄凄然看她,缓慢地伸开手,他的神印也现出来。 像是去触碰什么易碎的东西,试探着向前,见咏夜没躲。才轻轻扣住了她的手。 神印相对,两心相通。 倏然之间,咏夜被一股深沉而忧伤的情绪笼罩,那是花灼的心境,翻涌着不甘,浸透了狼狈和颓唐。沉甸甸地揪着她心口,往下拖拽。 一触即离,花灼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给了他的神主,安全的距离。 “你可真是,好狠的心。”他抿着苦笑,眼睛垂着看地,“我会听从你的命令。但是神主,即便是你,也不能支配我的心。”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出了山神庙的大门,不知去了何处。 深夜,咏夜躺在床上,眼睛闭上又睁开,她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开始落雨。 冬末的山雨,成不了雪花,却夹杂着冰碴,最是阴冷刻骨的。绵密洒下来,到处都染着寒气。 咏夜下床来,关紧了窗子。 夜雨本是最催眠的,可今日听着,却格外凄厉扰人,搅得她愈发睡不踏实。 等天朦胧要亮了,雨才停,寒气带着水汽,冰箭一样侵到屋里。 咏夜裹紧了被子。 花灼还是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