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知
到行程挨个查了个遍。 他本想着配合检查敷衍完了就赶紧走人,直到他们拎出了那放着刚买的碎零件的牛皮包时,他还是忍不住了,直接将行囊夺了回来,怒道:“我清客楼乃江湖名门医馆,行得端坐得正,买什么东西去哪里买,犯不着您天禄院来查吧。” 高吏冷哼一声:“岑先生这般暴躁,可是心里有鬼了?” 岑今没搭理他,慢条斯理地把被人掏出来的东西一件件塞回了包里后,拍了拍包上的灰,笑道:“你有证据?” 这话让高吏哑口无言,有气却没处撒。 岑今虽常为千机阁阁主疗伤,但终归没有北豫的官员编制,仍旧属于清客楼。 而如岑今所说,清客楼乃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医馆,月满人及其闭门弟子岑今常年行走于五湖四海,悬壶问世。 他们手里面救助过的人,上至朝官,下至百姓,行武的、经商的、甚至是临辛部落的首领都曾不远千里只为求一神医、寻一良方。 若是两手空空毫无证据就轻易诬陷清客楼,后果可比闯入鬼街更加麻烦。 高吏气结淤胸,却一句不能言。岑今冷哼了声,扭身就走,天禄院无一人胆敢阻拦。 虽说看上去理直气壮问心无愧,但岑今其实心虚的要命。 只买疗伤的药草不奇怪,只拿机械的零部件也不奇怪,但二者若是放在一起,其目的就显得有些太明显了。 他走之后,高吏派了人来跟,但鬼街地形太过复杂,弯弯道道并不相通,上有山崖遮掩,下有地穴可钻。就算是自小生长在鬼街的人,都不一定能摸清哪条路通向何方。 岑今很快就甩开了那些跟梢的人。他松了一大口气,内心把能想得到的脏话挨个往顾杪头上砸了一遍,才加紧步伐朝约好的地点跑去。 可哪儿知道,这才过去了两炷香的功夫,这女人竟然就跟人打起来了,仔细一看,还是那位她十年来没一刻不挂在嘴边的混小子。 岑今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女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自打十多年前他跟着他师父一起踏入卧雪庄那扇乌漆嘛黑的大门认识了顾杪起,好像就开始踩狗屎运了。 例如第二次他自己去卧雪庄问诊,后来离开时,被潜藏在树上的皇探揪着领子割着喉咙逼问缘由,虽然那皇探最后被顾杪一箭射死,有惊无险; 例如有次他没跟着师父,独身去鬼街采给买机械手打油的东西,刚好看到摊子上卖摆了块纯度极高的玄铜;他飞快买了下来,大抵是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太过兴奋,一向会在此小心行事的他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个人,结果被一帮子打手连追了十几条街。还好被顾杪看到,操刀挑断了几人的筋脉,这才得救; 再后来他听说卧雪庄后面的龙城山上有些稀有的冰灵芝,便去卧雪庄借宿了一宿,第二天再出发。好巧不巧,那冰灵芝生在了狼群领地的正中央。岑今刚兴冲冲地拔下那朵有脸盘子大的灵芝,抬头一看,发觉自己已经被眼冒绿光的饿狼困住了。 那群狼小有半人高,大能至肩头,岑今握着灵芝,两眼一闭,觉得今日自己可能就要栽在这里了。 可他等了又等,预想的疼痛和攻击一个没来,反而听见了狼声哀嚎。岑今战战兢兢地眯着眼从指缝里往外看,却看到卧雪庄那位少庄主抡着根漆黑长木仓,莽在狼群之中,单木仓匹马地与那十几匹恶狼殊死搏斗。 后来顾杪挂着一身的伤,背后的皮肉都外翻流脓了,还非得费劲巴拉地拖着匹狼下山,一板一眼道:“我是去给萧曳打点野味吃的。” “......没人问你,闭嘴休息。” ——谁打野味会特地来这离家一天路程的深山里面闯狼窝子里打啊!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虽然心里止不住地开始嘟囔,但岑今没戳穿她。 他上山前,顾杪已经告知他,说山中狼豺虎豹颇多,让他等她过几日有闲了一同上山,可岑今没听。 他觉得自己行医数十年,什么山野老林没去过,还能怕这些东西?况且只是采个药而已,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顾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也不是卧雪庄的什么人,不过是个冰灵芝而已,又有何难。他拒绝了顾杪的好意,什么也没带,大清早就走了。可人算不如天算,越不在乎什么,越是会遇上什么。 还好顾杪来了。 她不放心岑今,却又怕他不同意她一起前行,便拿了杆木仓,默默地跟了一路。 即便不曾说过,但他们之间的友谊,其实早已比金更坚。 但这依然动摇不了岑今觉得顾杪这个人就是麻烦精的想法。 一想到此,他又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剜了顾杪一眼,咬牙切齿间还不忘假笑:“若叶公子无事,我们便走了。”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