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
句话,但顾杪没说出口。她觉得他这股严肃劲儿分外有趣,便顺着他问:“买旋龟盒做什么?” 小孩子睁着黑亮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缓缓道:“书上说,旋龟盒是用来装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的,我......我想把师姐装进去。” 他这话说得太认真了,认真到甚至把那张记录者旋龟盒的书页小心裁了下来,叠好放在了枕头下面。 那一放就是好多年,直到书页着实是被磨损的脆裂了,萧鹤别猜不舍地把它丢了。 而若萧鹤别至今仍记得旋龟盒,又通过筒镜看到了上面的刻纹,便定能猜出这东西来自国库,那么它是千机阁阁主盗出的四野八荒,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而萧鹤别出手就探右边,在看到她右手皮肤正常之时格外惊讶,大抵是心中猜测她就是“千机阁阁主”。 只是不知他可否知道千机阁阁主是什么人——这也是顾杪最担忧的。 断了胳膊装上义肢并非稀事,世间纷争不止,总有人会受伤。只是千机阁一夜兴起,时间刚好是在她被磐甲兵气势汹汹的带走之后一个月。 阁主之貌无几人知晓,然千机铁臂却是闻名丧胆。也许别人猜不出阁主是何许人,但萧鹤别不一定。 顾杪自诩能够欺天瞒地,却从来骗不过萧鹤别。 从他起初问她照顾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到后来她要去锁魂塔却骗他说只是去西面历练,还有最后她把他藏在橱柜里、毅然决然地离去。 每一次,他都猜中了她的目的。 小时候的萧鹤别就知道,顾杪护着他是因为庄主的命令;后来她说去西面历练,他也猜到了她实则是要去九死一生的地方;而最后她关上地下密室的橱柜门时,他看向她的目光沉甸甸的,似乎早已洞悉,她这一去,也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太聪明了。 况且眼下又正值踏金会前夕——这是徐.州宋氏与富商姜家联手办下的拍卖盛典。这活动一年一度,不设门槛,无需邀请,每每都有各界人士争相往来,有些是为淘到些好东西,有些则只是为一饱眼福。 若是只探踏金会之事倒也正常,可鲜少有人会去打听武林盟主爱女宋楚楚的消息。 盟主之女宋楚楚要在踏金会上与姜家独子姜无宁订婚,这话一出,顾杪差点把小贩的桌板拍碎。 还好她及时忍住了。 姜家的小公子,说是德才兼备,温文尔雅,乃世家公子之典范。而那订婚之宴与踏金会同办,望举国同庆,乃至上喜宴。 宋尚对他这收养的义女看着是倾尽了慈爱,无微不至,可即便如此,顾杪也觉得那张留在卧雪庄的字条绝对有蹊跷。 楚楚若当真被保护的如此之好,又怎会偷偷摸摸地跑去卧雪庄留下字条? 可当她还想再问上几句时,磐甲兵来了。 再接着遇上的,就是萧鹤别了。 如此这般各项巧合汇聚一线,就连顾杪自己都有些怀疑这漏洞可否太多了些。 但她怎么也不觉得岑今做的这个貌丑且猥.琐的易容“杰作”能被识出。就算是被识出了,也绝不会怀疑道她顾杪头上。 再怎么说,当年她也是全钱塘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争先踏着门槛前来提亲的村民没有五十也有一百,若是能把这张脸和她联想到一起,那就是萧鹤别的不对了。 这么一想,顾杪又觉得自己似乎伪装的天衣无缝起来。 她现在就是岑今的疤脸二舅,绝不会露馅。就算有那么些马脚,只要她咬死不承认,那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占了岑今的便宜颇有些对不起他,不过这亏心事顾杪早就想做了,现在正好趁他没法还嘴,赶紧占个够本。 岑今的额角爆起了根青筋,拳头握了松松了又握,提了几口气也没蹦出来半个音节。 也不知是岑今看上去太过可笑还是怎么的,萧鹤别紧锁的眉头反倒舒展了开来,笑道:“岑先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二舅?” 顾杪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巴掌搭上岑今的肩:“我常年行走江湖,不太与家人联络,叶公子不知道也正常。我们走,大外甥。” 她说完,揽着岑今就要溜。 岑今本想推开,但他刚一掐住顾杪的手腕,就被那冰到刺骨的温度和几乎探不到的脉搏吓了一跳:“你......” “快走。” 顾杪急促地打断了岑今的话头,压低了声音催着他。她几近虚脱,大半身体都要靠着岑今才能站稳。 寒毒发作了已然有一会儿,还能稳稳站着已是万幸。 她其实早就看不太清了,眼前像被蒙上了层霜,雾蒙蒙的,一切都好像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霭中,瞧不真切。耳边似有刺耳鸣笛,忽近忽远,再而嗡嗡作响。 ——得赶紧走。 不能让萧鹤别察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