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式
好放下悬空着的手,沉默地签了手术同意书,然后和林珈迩一起看着手术室外的灯由暗变明。 警示的红灯下,林珈迩心里突然变得很不安。 昨天江念栀平静说出“毕竟,也有可能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想来看看老同学们”的样子突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十年前她失魂落魄地赶到医院,只为听到医生嘴里亲口确认的死讯。 她甚至现在就处于十年前的同一家医院里。 过去与现在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团阴霾盘旋在林珈迩心间,挥之不去。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起来,手掌软弱无力地扶住医院的墙壁。 “林老师,安抚得了别人,却安抚不好自己吗?” 正当林珈迩头脑一片混沌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冷冽,让她得到了片刻的清明。 林珈迩深呼吸几口气,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自嘲地摇了摇头,“在生死这种大事面前,我的这些情绪,显得有些矫情吧。” 姜言偕扶着林珈迩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手却没离开她的肩膀,颇有些严肃地说道:“林珈迩,我们认识十三年,我曾经想过你是个胡言乱语的怪人,是个不学无术的懒虫,是个弃我而去的负心女,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个不职业的心理咨询师。” “作为心理咨询师,林老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矫情,只有不被人理解的伤痛。任何一种情绪,都有迹可循,都值得被尊重和珍视,不是吗?” 林珈迩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只能用力眨眨眼睛,懵懂地听着姜言偕的长篇大论。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的头脑更加混乱。 姜言偕骨节分明的手从她的肩膀处滑落到后背,轻轻地拍着。 “你现在很安全,不仅仅因为你所害怕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还因为这次,有我在你身边。” “第二,提醒患者她现在处于安全的空间和状态。” ——林珈迩迷迷糊糊地靠在姜言偕的肩头,她才知道,原来在这间医院里,除了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别的味道。那是姜言偕身上独特的清冽香气,让她心安。 他的臂膀坚实有力,仿佛什么都撼动不了他在她身边的决心。 风雨飘摇心散乱,最安全的空间,是他宽阔胸膛前狭小的怀抱。 在姜言偕的怀抱中,林珈迩的头脑马上恢复了正常,脸色却马上变得不正常起来。她双颊微酡地迅速推开姜言偕,然后便扭过头不看他。 清醒过来的林珈迩第一时间又担心着手术室内的情况,但是手术这才刚刚开始,她和姜言偕两个人还需要漫长的等待,这让林珈迩不得不去思考着如何缓解方才失态的尴尬。 胡言乱语的怪人?不学无术的懒虫?弃他而去的负心女? 林珈迩忽然发现了姜言偕刚才那段话中的槽点,有哪个女生会乐意当面听到这些评价呢? “姜教授还蛮懂心理学的嘛,但是根据您方才对我的那些看法,看来姜教授只懂心理学,而不懂我,更不懂女人。” 本以为姜言偕会反驳自己,这样一来二去尴尬也就缓解了,让林珈迩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来,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不懂女人的地方,还请林老师亲自教给我。” “……” “……” 一句话说得两人都沉默起来,最后林珈迩只得说了一句“教东西,你在行,我就不瞎掺和了。” “好了,知道你现在心里只想着手术,咱俩就别瞎聊了,专心等着吧。” 姜言偕自己又何尝不是挂念着手术室里的情况才一时说话不经大脑呢? 一个小时后,刺目的红灯终于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