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混沌九
小吏道:“学正殿直属陛下,官阶行于朝堂之外,不受其他任何官衙管束,小小吏部司郎中,是管不到学正殿大小官员的。” 不知为何,这人说到“小小吏部司郎中”时,谢邈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一些不屑之情。 “那如今的学正殿官吏来自何处?” “最高长官为学正公,此人由无因阁选试时陛下亲自委任,兼为选试主审官;其次为学正官,设有三名,由陛下亲命或每届学正公于朝中选任,不限官阶、品次,负责选试大小事宜;再次,主官七人,听从学正官指派;最次,从官无数,于选试开考前自各部官吏中选择兼任。每届选试开考,皆由学正殿调遣大小官吏入无因阁。” 说到底,还是六部中人啊。 不过这一层又一层,如何才能被选去学正殿做事? 片刻,前头突然又有了动静:“不过么,学正公也不是一直在皇城的。” 谢邈追问:“此话怎讲?” “打个比方,月前吏部、礼部与学正殿共同发布明年无因阁开考事宜,同时,陛下也选定了学正公兼选试主考,便是朝廷恩养二品大臣陈滁歌。可陈老大人自七年前离朝养老,如今一直定居应州,鲜少入京;那一旦选试结束,这位老大人离京返乡,对学正殿事宜便是鞭长莫及。” “两届选试相隔六年,那这期间,学正殿由何人掌管?” “名头上自然还是学正公,实际则另有其人。”小吏轻声道,“一般由吏部尚书大人过目。” 绕了一圈,又回到吏部了啊。 吏部尚书大人,沈峥泗。 小吏说完这话,却没听到谢邈再问,只说了一句“多谢您提点”,接着便是一路沉默着到了吏部衙门。 “便是此地了。” 吏部衙门,下设四司,谢邈最先见到的是吏部司郎中,关提恩。这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子,从样貌来看似乎来自西北,浓眉大眼,体格也比吏部司其他同僚更壮些。 “尚书大人已说明,若是峰东来的谢邈报任,当先去见他。”关提恩看了看谢邈身后那低着头的小吏,倒不是个熟面孔,碍于外人在场也便没有多问,便直接说:“便继续由你引谢大人去面见尚书大人吧,他老人家正在奉堂。” “奉堂?” 被关提恩这样一说,谢邈忽然想起来了,今日是冬月十五,南元各家各户、各门各院都是要到奉堂祭拜三公的。 “皇城之中,也有奉堂吗?”谢邈这样问。 关提恩:“那是自然。皇城一处,宫中一处,祭拜三公这样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处处周全的。皇城奉堂便在学正殿侧,那地方不远。”说完,那出一封盖了大印的文书,“你年底赴京,六部唯有礼部、户部……当然,还有吏部,这三处地方稍忙些,兵部职官多在选试后进职,工部自月前结了各项建设,直到年后开朝前就只有几位师傅在……尚书大人的意思是,礼部为佳。” “礼部?” 关提恩讲明完毕,也把那文书给谢邈看了,这就算是齐活儿,一边收好,一边笑着说:“你初入仕途,对各部事务有所不知,这礼部可是个香饽饽呢。” 去奉堂的路上,待四周没有旁人,那小吏突然开口道:“恭喜大人如愿以偿了。” 谢邈问:“此话怎讲?” “大人不是想去无因阁见世面吗?”小吏说,“想得到无因阁正经的官职,自然是难。可正如小人先前所言,待无因阁开考,自有六部官吏受命前去阁中协助,其中礼部官吏最多。” “这文武选试的考场布置、来往书文、学正殿狮头金杖的看管……大小事宜,多由礼部过问。每到这个时候,得有近百人前往无因阁轮班呢。” 两人再度走过方才的肃清门,这回走到了皇城东侧,路过方才提过的守卫司衙门。谢邈不敢多看,只觉得左手一侧一片黑压压的门梁,又或是全副装备的侍卫们,总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吏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这阎罗地方,没人愿意来。可奉堂与学正殿便设在皇城东头,若是过去,此处为必经之地啊。谢大人今后路过此地小心为上,目不斜视地过去便是了。” 谢邈一一记下。 不多时,谢邈终于看到了皇城奉堂的匾额,与寻常百姓家中奉堂规模全然不同,此地乍一看竟有祭祀天地的气派。密集台阶之上,威严建筑之下,沈峥泗正负手审视大殿左右,忙碌的宫人正上下洒扫。 谢邈看着这精美建筑出身,回过神才发现那小吏不知何时没了踪影,不过尚书大人便在眼前,无需再来引路,她就自行上前,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拾阶而上,在沈峥泗身后不远处停下,行礼道:“小人谢邈,拜见尚书大人。” 沈峥泗听见动静,转身看来,“喔!你终于来了。见过关提恩了?” 谢邈直起身道:“在吏部司得见,交了报任文书,关大人说尚书大人要见小人。” 沈峥泗走近几步,远离那些洒扫宫人的范围,恳切教道:“既报任入朝,以后便莫要再自称小人,咱们六部官员和那些吏卒到底是不同的。若对低阶官吏,你当自称本官;若对高阶官吏,你可自称名,或下官,全在于你。” 谢邈想了想,“下官谨记于心。” 沈峥泗轻一挑眉,这孩子总是分得清楚,戒备心还挺强。 不过么,初入朝堂,戒备心强些也是好事。 “为迎年前祭典,奉堂上下都需要细细打扫,你今日是无缘进去一见了。走吧,咱们另找地方坐下说。” 两人前往侧厅的路上,沈峥泗思虑片刻,状似无意地提起昨日王府前一见,道:“小谢呀,你似乎与肃王公子很是相熟?听他说,你二人是一同入京的?” 谢邈想过沈峥泗必然会记下这事,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问出来,倒是有些措手不及。“途中偶遇,承蒙肃王公子照顾,念我初次入京路中不便,故而同行。” “嗯嗯,年轻人好性情,这是好事。”沈峥泗说,“只是本官想问你,昨日为何不上前拜见肃王爷呀?你是新官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