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序幕
我虽然有看过珠暗的资料,但是在资料表上面只写了简单的背景和履历。她是什么性格的人,擅长什么方面的法术,那些方面一律不涉及。这很符合术士群体的秘密主义作风,只是从接下来展开合作的角度来看不怎么妥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应该是与她先交流彼此的长短,却由于她对我而言身份特殊,我不知道如何对她开口。 列缺说她比我先到浦青市,其实也就先到了一小时左右吧,在此期间她似乎已经在火车站里面逛了一圈,此时她把我带到了站内的西餐店里。我一言不发地跟随在她的身后,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她始终面色如常,透露出来娴静的气质,尽管身材纤瘦,却有着大方自然的仪态。 她把双手搁到桌面上,十指交叉。黑色的纱衣袖口稍微滑落,在露出的白皙手腕上,佩戴着一件古色古香的手串。在我的感觉里,这好像是什么法术物品,但是无法判明用途。 不止是我在犹豫着要说什么话语,她似乎也正处于斟酌之中,五分钟过去了谁都没有说话。我不由得分了神,去思考了其他事情。例如刚下火车时产生的觉察。 不出意外的话,咬血一定就在浦青市。 就好像我曾经在天河市和蜃楼市都有产生过“咬血离开了”的感觉一样,现在的我已经可以隔空感受到咬血是否在自己所处的城市了。不过,这种感受是笼统的,我仅仅是知道对方在,却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就连在哪个方向上都无从判断。 不过我没有为此而迷茫。她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出现在浦青市,一定是在这里有所图谋,而这个图谋大概率与同样身处于此地的传教士息息相关。就算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只要继续追逐传教士,就很有可能会与她发生冲突。 就在这时,珠暗说话了。我以为她会先说起我们之间的仇怨,然而她一开口就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这次的任务是要在浦青市抓住传教士,但是就像任务文件里说的那样,传教士很有可能并不在这里,倒是有些前夜的恶魔术士正在作乱。”她说,“浦青市的安全局没有主力级术士,而且对前夜势力的战果也不怎么好看,几次三番都让敌人逃跑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应该是会以帮助本地安全局剿灭前夜势力为主吧。” 即使她不提私事,我也没有放松的感觉,只觉得像是心里的另一只靴子没有落地,却也只好先配合她,“总部不打算给这里安排援军吗?” “我们,或者说你就是那个‘援军’。”她说,“我不擅长战斗,只是会一些追踪和侦查方面的法术,以及对于逃跑也略知一二。所以发生战斗的时候你不用顾忌我。就算浦青市真的有主力级术士,并且与我们发生了冲突,我也有办法快速退出交战现场,你只管全力战斗就是。” “我明白了。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先声明,根据我的私人渠道,传教士大概率真的在浦青市。以及,虽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但是咬血——那个超主力级恶魔术士一定也在这里。”我说,“趁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什么?”她停顿了下,似乎是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左手腕的手串,接着好像相信了我的话语,“……不,我不会退出。” “伱应该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吧,那么,你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我索性下定决心,以豁出去的心态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为了杀我而来的吗?” “两年前,我的丈夫被你杀害了。”闻言,她也不再迂回,眼神变得更加阴沉了,仿佛眼眶里装着的不是眼球,而是像眼球一样金属制品,“被你剁成千百块,喂给了吃人的怪兽。当我们再次发现他的时候,现场只剩下腐烂的肉泥和零碎的骨头。” 她的目光像是要挖开我脸上的肉一样抓住不放,“他死时是二十三岁,左手臂是义肢,惯用的武器是红色的长刀,你可还记得他?” “不记得了。”我诚实地回答。在作为魔人的五年间杀死的人,我几乎谁都无法记住。旧骨的恋人,剑齿的父亲,珠暗的丈夫,即使他们当着我的面说,我也怎么都无法回忆起来。 我很清楚这么说只会更加激怒他们,但是,我不会对他们撒谎,也不会文过饰非。 “我听说那些全部都不是你的错,是魔物支配了你,你仅仅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这是真的吗?”她阴沉地问。 “是假的。”我不假思索地说,“那些全部是我自愿的作为,是我亲手杀害了他们。” 她又像是不自觉一样摸了摸自己的手串,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听说现在的你为人正派,四处奔走迎击恶徒,甚至不惜性命也要与邪恶战斗到底,还拯救了比起自己过去所杀之人更多十倍的人命,因你之手而免于在未来受灾的人数更是超过千百倍……原来那些全部是你的演技吗?” “虽然我不知道千百倍这个说法是怎么得出来的,但那些也全部是我的真心,而非演技。”我说,“不过,我也不认为只要这么做,自己以前杀过的人就都不算数了。” “那么我现在就要你死。”她充满恨意地说,“我要你为我丈夫偿命。” “我做不到。”我说。 “为什么,你怕死?”她追问。 “我不怕死,但是我有放不下的人。”说到这里,我心中也浮现出了塞壬的身影,“而且,如果我自作主张地死了,也有人会因我而死。” “是吗……”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恐怖之音。 我很清楚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说法。谁活在这个世上没有放不下的人或事呢?被我亲手所杀的她的丈夫,在临死前也肯定是边拼命地挣扎,边满怀不甘地想着自己放不下的人或事,最后在浓郁的绝望之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我一直都能够感受到她心中的怨恨,她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吃进肚子里,就算是此刻也像是随时都会扑食过来,撕扯咬烂我的脸和喉咙,让我尝尝她的丈夫也尝过的痛苦。 然而,下一刻,她说出来的话简直令我瞠目结舌。我甚至都反射性地疯狂检索自己的记忆,想想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听过第二句如此荒唐怪诞之言语。 她说:“那么,我原谅你了。” “你说什么?”我一定是听错了,或者说一定是我的脑子发生了故障,在处理听觉信息的时候